相比起那些粗鄙咒罵,岸邊這四人,靜得像是隔絕于畫外,包括林雙蘭。
夏昭衣過分處變不驚,使得林雙蘭也莫名安撫了下來。
詹九爺皺眉,人和人之間的差别,真是太大。
情緒越漸激動的婦人家人開始動手了,要推開攔着他們的人,朝夏昭衣沖去。
莫五爺瘦巴巴的一身骨頭,被推到一旁。
民兵扶穩了他,生氣的莫五爺要沖回去理論。
現場要多亂有多亂,罵人的罵人,推攘的推攘,看熱鬧的在遠處比劃,還有人叫嚣起哄。
詹九爺越看越生氣,看莫五爺要把那幾人推回去,他忽地沖去,一把拉住莫五爺:“我來!
”
瘦巴巴的莫五爺被再度推到一旁,回頭看到,詹九爺直接令一旁兩個民兵,把剛才推人的那個男人給扔進了河裡。
“這幾人,全扔進去!
”詹九爺指向其他三人。
小童的母親尖叫想攔,撲上來打人,詹九爺喊了兩個民兵,将她押在一旁,用繩子綁了。
“還有你們!
”詹九爺擡頭看向那些圍觀起哄的,“誰還留在這看戲,明天便拖家帶口,給老子滾出青香村!
”
詹家三位爺裡,詹九爺是最不常露臉的人,這還是頭一回在村民面前發這麼大的火。
河裡數人奮力撲打,無人去撈。
罵罵咧咧的小童母親不僅被綁,還被堵了嘴。
那些圍觀的都靜下了。
“給我抓!
”詹九爺伸手指着他們,“不走的都抓起來,能抓幾個是幾個!
”
民兵們頓時追了上去。
衆人這才意識到害怕,當即往家中方向跑去。
“好亂……”支長樂說道。
“不然叫亂世呢?
”老佟說道。
夏昭衣站了陣,轉身走了。
莫五爺給夏昭衣安排的住處,是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院。
院子的主人是一對失了孩子的年邁夫婦,并未住在這座庭院裡,但離得不遠。
詹九爺處理完手邊的事,帶着莫五爺和幾個民兵找來,路上遇到詹七爺和吊着胳膊的詹八爺。
“你這也要來?
”詹九爺指着詹八爺。
“阿梨姑娘真把人踹下了水啊?
”詹八爺忙問。
“一大一小,她踹了倆呢!
”莫五爺叫道。
“看不出來啊,這小娘子夠虎!
”詹八爺笑道。
“你色迷心竅!
”詹九爺怒道,“她可給我惹了一堆事!
”
“那你現在是要找人算賬?
”
“啊,不然呢?
”
“走吧,”詹七爺沉聲說道,“去找她。
”
“走走走!
”詹八爺說道。
庭院也在河邊,一旁高樹掩映,樹下懸着的燈盞為庭院建築添了幾分清雅甯和。
院中的燈火則是冷清的,隻有廳堂裡亮着兩盞,偏黯淡的青燈落在門前台階上,照着一個抱胸而立的大漢。
看到老佟,詹家老爺們腳步一頓。
詹七爺回頭看了下和他們一起來的人手,在想是不是得回去多叫點。
“等你們很久了!
”老佟出聲說道。
詹九爺沉了口氣,擡步朝前走去:“走!
”
正堂比院外還要安靜。
院外好歹還有蟲鳴鳥叫,廳堂裡什麼聲音都沒有。
夏昭衣在看書,林雙蘭也在看書。
林雙蘭快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本意好像是要來勸慰或者安撫少女,又或是想要攔着她,怕她真走。
結果一進屋,少女問她要不要看書,她看着對方捧着本書坐下,便也鬼使神差點頭說好。
不過,她識字不多,許多看得費勁,半天才翻開一頁。
老佟的聲音響起,林雙蘭擡頭朝門口看去。
詹家幾位老爺和莫五爺進來瞧見她,詹七爺眉頭一皺:“林丫頭,你怎麼在這?
”
詹八爺不太老實的目光則第一時間朝林雙蘭對面的少女看去。
夏昭衣也正轉頭,朝他們望來。
這一雙眼眸,詹八爺當真覺得心動。
清澈如雪,明明如月,眸中眼光澄亮,又甯和安然,似月華跌入其中。
“阿梨姑娘,”詹八爺出聲說道,“住在這裡可還習慣?
”
話音方落,被詹九爺的胳膊肘用力撞了下。
恰撞在詹八爺受傷的臂膀上,疼得想哭,但少女的目光正看着他,他用力保持住微笑。
之前還覺得這姑娘走或是留都無所謂,現在覺得,走了多可惜啊。
“阿梨姑娘既想要租賃我村中土地,怎麼就對我們村的人動手了?
”詹九爺先開口。
“那小童先冒犯我,”夏昭衣說道,“他沖下來時來揪我,想将我往身後推去。
”
詹九爺微頓,事先準備好的腹稿瞬間好像用不上了。
“是他動得手?
”詹九爺說道,“我聽聞,是你用竹竿攔着了他。
”
“他先動手,雖然他沒赢,但他便不是惡人了?
”
“惡人?
”莫五爺皺眉,“他還是個孩子!
”
“是不是孩子與我無關,管教他是他父母的事,他既然攻擊冒犯我,我便不會客氣。
”
林雙蘭弱弱舉起手來:“還有我,他沖上來也将我推倒了,如果不是劉家那大哥扶着我,我就摔了。
”
“那,他娘呢?
”莫五爺語氣不善,“你怎麼把大人也扔進去了?
”
“你說呢?
”夏昭衣反問。
詹九爺伸手,将莫五爺攔了下來。
“大的該扔。
”詹九爺冷冷道。
“那嘴巴罵得可難聽,嘴巴都該撕!
”林雙蘭說道。
“阿梨姑娘,”詹九爺看向夏昭衣,沉聲道,“你才來第一日便惹出這些事來,我們青香村的山田不會租給你了,待得明日一早,你便收拾了東西,走吧。
”
“這不是還沒決定嗎?
”詹八爺不高興的說道。
“好,”夏昭衣點頭,“我的确也不想留下。
”
“哦?
”莫五爺挑眉,“阿梨姑娘還會嘴硬呢?
”
“青香村與我所想大不相同,”夏昭衣淡淡道,“來時我看地形,青香村算不得閉塞之地,可亂世之難當于跟前,數裡之外便是遍野荒屍,村民卻仍無危患意識。
全村千來人口,全恃民兵相護,但即便有所組織,上至民兵,下至村民,仍紀律全亂,一塌糊塗。
所以,沒有值得我所留之處。
”
莫五爺發出一聲嗤笑:“女子懂個什麼?
”
“你閉嘴。
”詹七爺說道,眉頭緊鎖着,覺得被人迎面拍了一巴掌。
詹九爺在旁面色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