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下去接來。
李據快速看完,眉眼浮起難以置信。
他“啪”一聲将信拍回内侍手中,半響說不出話。
朝臣們你看我,我看你,抱于一起的相交黨朋和同窗師友們彼此交換眼神,但都嗅不出味。
這可是陸明峰。
天榮衛正将,陸明峰。
站在大殿中央的莊忠道和陸朗此前并無交集,二人一個兵部,一個吏部。
陸朗還是才上任不久的考功司郎中,官職不大,但實權在握,是個官都要給他幾分恭敬。
現在,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出來,而其他官員,此前半點消息都未收到。
好多人将目光悄悄看向兵部尚書和吏部尚書。
二者一臉茫然。
尤其是諸葛山。
他才從刁仁會那聽聞陸朗私授了一間私宅,結果,陸朗現在铿锵有力的跑出去彈劾陸明峰……
諸葛山覺得一片淩亂。
“陛下,”莊忠道高聲道,“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
将者,國之輔,王之重也。
而天榮衛正将,居要害之職,其心若有二異,陛下,朝之危矣!
”
“臣附議!
”陸朗亦聲音洪亮,“陛下,務必嚴查嚴辦!
”
朝政為官,無人不被彈劾。
當初潘堂峰等老臣還未緻仕時,和虞世齡等人互看不順眼。
今日你一封奏章,明日我一封奏章,滿朝文武在那互相彈劾,已是家常便飯。
但是,陸明峰卻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在大殿之上道出姓名。
不說立在大殿上的官員們震驚,李據自己都不敢去信。
整個前朝加後宮,李據不信皇後,不信後宮所有妃嫔,不信太子,不信所有皇子公主,還有這泱泱站了滿殿的大臣,李據沒一個能百分百信任,唯獨陸明峰除外。
陸明峰叛變?
怎麼可能呢?
不不,陸明峰不會背叛他。
李據的眼睛狐疑地看向内侍手裡恭敬托捧得信。
“虞愛卿,”李據終于開口,“你怎麼看。
”
虞世齡站出來:“陛下,陸統領身居要職,需得查清。
”
這不是說了句廢話。
李據于是看向陸朗的上官諸葛山。
諸葛山頭皮發麻。
他可不想當這個官,這個官,是皇上為了拉攏宜安諸葛一氏才讓他坐的,當然,皇上明面上不會把“招安”二字說得響亮。
隻是既然來當這個官了,他隻能居其位司其職,他從來沒有要幹一番千秋事業的打算,更不想要多拿得出手的政績,他就想把日子混完,再安安分分回家養老去。
緩了緩,諸葛山站出來垂首道:“陛下,臣與虞大人所見一樣,此事不小,需查清。
”
“諸葛卿認為,朕該找誰查?
”李據問道。
諸葛山大汗冒出:“臣,臣認為……”
他擡頭,瞄向身側百官。
衆人不敢跟他有半分眼神碰撞。
“刑部,京兆府,禦史台,皆不行!
”莊忠道說道,“這三處皆與陸明峰往來頻繁,交情不淺,自己查自己,自罰三杯!
”
好些人将目光又投向莊忠道,覺得他今日像換了一個人。
這裡面,刑部,京兆府,禦史台三處的人,目光能噴火。
好端端的污蔑我們幹什麼,又沒得罪你。
不止百官,太子李诃也納罕。
朝臣之中,要說跟太子一黨走得最近,便是莊忠道。
自打五年前在大安長道拾獲女童所擲出的暗器後,太子李诃便時常往兵部跑,跟莊忠道的故朋之交,早已勝于君臣之儀。
“莊卿有理,”李據說道,看向諸葛山,“諸葛卿既為吏部尚書,該對百官了如指掌,你便說說,覺得誰能來查?
”
諸葛山愁眉苦思,一個個名字在他腦中閃過。
叫太厲害的去,得罪陸明峰。
叫不厲害的去,那就是得罪這個不厲害的。
所謂的不厲害,并非手段不行,換言之,能混上朝堂站在這裡的,哪個都不是等閑之輩,今天得罪了,晚上就把你記小本子上,等着被背後一刀。
算了,左右都要得罪人,便幹脆得罪個無權無勢,無親無友的。
諸葛山的目光,于是看向禮部尚書鮑呈樂。
禮部尚書這位置,自打連着幾任出事後,幾乎在臉門上就貼了個“晦氣”二字。
哪怕張浦翔在任時并無出事,也改變不了這個官位給人留下的可怕印象。
後來,張浦翔告老還鄉後,這位置遲遲空着,誰都極力在避,最後,便落在了鮑呈樂身上。
随着諸葛山的目光看去,李據也看了過去。
“諸葛卿的意思,是要鮑卿主持此案?
”李據問。
“是!
”諸葛山的聲音不由也拔高,“鮑大人曾是翰林院編修,聰穎拔群,年輕有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學富五車,通曉乾律,臣認為,無人能比鮑大人更勝任!
”
“鮑卿?
”李據說道。
鮑呈樂面無表情地出列,朗聲道:“臣願請授命,定徹查此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