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六刻,天色徹底大明。
夏興明一聲令下,夏家軍在一盞茶不到的時間裡迅速整裝,大軍待發。
夏昭衣提前一個時辰起來,她受夏俊男和夏川的指導,練了半個時辰的長槍,待大軍集結,她已沖完澡,騎在馬背上等候多時。
晨風吹拂她高束的馬尾和墨色衣衫,她筆直單薄的身闆宛如蒼翠林中一竿水墨畫下的修竹。
人數清點完畢,夏興明點點頭,勒馬回身,至夏昭衣跟前拱手道:「二小姐,我去說幾句。
」
「嗯。
」夏昭衣點頭。
夏興明轉過身來,雙眸變得堅毅,驅馬上前,用極其洪亮的聲音道:「諸位将士,兩個時辰後,我們将到金樂鎮!
金樂鎮,是宋緻易地盤裡最近衡香的關塞據點,其防守之固,可想而知!
」
「但是,它再堅固,能有永安帝京堅固嗎?
」
「當年,宋緻易是如何破開帝京城門的,大家都知道吧!
」
夏興明一扯缰繩,往右邊走去,邊走邊高聲喝道:「這狗賊,他用數萬萬蒼生百姓的血肉之軀,累做一道道往上爬的屍山血海之坡!
」
「他登高了,他成為了帝京之主,他登基自稱天子了!
」
「諸位将士,我們還活着,所以我們心知肚明,這狗賊是個什麼樣的黑心爛肚之流!
」
「可史書的筆,還不在我們這!
」
「史書的筆在誰那,誰就能欺世盜名,誰就能颠倒黑白,誰就能主宰春秋,誰就能留名萬世!
」
「我們是軍人,雖然我們沒了國,但我們還有家!
我們夏家軍,曾就是那帝京城門外的萬千伏屍的百姓,用一顆顆大米養出來的!
」
「我們夏家軍,也是從大大小小,數以萬計的大門小戶裡走出,從軍之後才成為夏家軍的!
」
「我們是軍人,我們也是蒼生之子!
!
」
「諸位将士,當年的天災我們無力為之,但當年的人禍,我們可以以牙還牙!
李據那個豬狗不如挨千刀的已經完蛋了,剩下來的這個宋緻易,他還好好活着,高枕無憂呢!
他也是罪大惡極之人!
」
「今日,我們将馬踏金樂鎮!
我們不跟他玩心眼,不跟他耍手段,我們光明正大給他臉門上一頓揍!
」
「當然,揍完我們還得跑,他後邊應援快着,大軍多着呢!
」
排列整齊的軍陣在聽到他這句話後,本嚴肅和義憤填膺的衆人忽然都笑了,氣氛瞬息變得輕松。
「揍他嗎?
」夏興明忽然舉起大刀,振臂問道。
「揍他!
」所有軍官和士兵也都高舉起手。
「揍誰!
」夏興明問道。
「宋緻易!
」
「大點聲!
」
「宋緻易!
!
」
「再大點聲!
」
所有人高聲大喊:「宋緻易!
!
!
」
夏智作為夏興明的副将,在這時故意揚聲問道:「将軍,我們喊得這麼響,不怕被旁人聽到,先跑去打小報告嗎?
」
夏興明哈哈大笑:「怕什麼,有我們的戰馬跑得快嗎?
我們的戰馬,是一等一的烈駒!
」
「對!
」簡軍那頭的副将趙亞也大聲喊道,「我們還有最好的兵器和戰甲!
」
随後,其他人也紛紛出聲。
「我們還有充足的糧草和後勤應援!
」
「我們是北元戰場上刀口滾過來的悍将!
」
「而且我們的統兵元帥,是二小姐!
」
「夏家軍,威武!
!
」
……
夏興明轉過身來,簡軍、夏川、夏俊男也随他一起,四大老将驅馬至夏昭衣跟前。
四人抱拳齊聲道:「二小姐,請下令!
」
夏昭衣眼眸明亮,望了一眼各大軍陣,揚聲道:「全軍聽令!
諸将随我急行,進軍金樂鎮!
我們去揍宋緻易,速戰速決!
不得傷百姓分毫,但是金樂鎮的軍饷軍糧和軍士,一個不留!
」
「一個不留!
」
「一個不留!
!
」
夏昭衣一扯缰繩,調轉馬頭,揚鞭在前,脆生生的高喝比馬鞭聲更為清脆:「駕!
」
夏興明和夏俊男他們随即跟上。
數千人出發,且是急行軍,馬蹄踏地,草木震顫,林間飛鳥驚起,嘩啦啦成群掠向雲端。
夏家軍半生戎馬,不論陡峭的山川,嚴寒封鏡的冰面,還是易陷的北地荒漠,他們急行已如家常便飯。
而衡香休整多月,他們不曾荒廢操練,後加入的新兵們更是被夏興明和簡軍用更為嚴苛的訓練方式去鍛打,同時伴随着夏家軍的老兵們的影響,所以這些新兵們也在快速成長。
林間奔襲,無一人摔馬,奔出古林後的一個時辰,夏昭衣率兵離開甯州,抄了一條極偏僻的古山道,未走西南或西、南兩個正方向,而是繞去西北最薄弱的防線,直接沖入金樂鎮。
巳時未過,午時未到,正是哨兵們一日裡精神最好的時候。
遠遠感覺到腳下大地在顫動,值守的幾個哨兵你看我,我看你,都有點懵。
忽然,行軍樓上一人望着遠處,伸手指去,大叫道:「不好!
!
」
哨兵們紛紛看去,齊齊大驚。
遠處的平野上,幾匹戰馬當前,在他們身後,烏烏泱泱、數千兵馬從山谷中狂奔而出,速度奇快。
平野上的那些村莊和莊稼,他們沒有半分留戀,目标極其明确,就是他們!
一個哨兵掉頭往裡面跑去,邊跑邊大叫:「敵襲!
敵襲!
」
行軍樓上的士兵也往裡面大吼。
沒多久,戰鑼被咣咣砸響。
晴朗平靜、與往常并無區别的一日,因這乍然驚起的戰鑼,據點的守兵們慌了神,無數人壓根沒有上過戰場,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心驚肉跳、六神無主。
他們在校尉和隊正的安排下,手忙腳亂地抱着拒馬槍去往前頭擺正。
有兵器的拿兵器,沒兵器的領兵器,隻是剛領到的兵器還未被掌心捂熱,便聽到外面行軍樓上傳來的慘叫。
洶洶來襲的敵軍兵馬,以一個清瘦少女一騎絕塵。
夏昭衣邊狂奔邊拉開手裡的大弓,拉至最極緻的飽滿。
弓箭的精準度和連射力不及弓弩,可是在馬背上,弓箭可以做到的射程,是依賴重座去發射遠程箭矢的弓弩所企及不上的。
一根長箭破風而來,射穿行軍樓上哨兵的胸膛,幹淨利落。
哨兵帶着慘叫聲摔下行軍樓。
緊跟着,馬背上疾馳的少女又搭弦三根,瞄準行軍樓下的三名哨兵。
拒馬槍後,一個隊正狂奔,同時高喝:「放箭,快放箭,射殺她,快!
」
他的話音落下,從小玩各種弩箭長大的少女,在帶走三條人命後,又迅速将他終結。
匆匆趕來的守兵們搭好箭,還未拉開,速度奇快的少女便将他們接連送走。
但這隻是開始。
在少女身後,大軍随即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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