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快,羅銳瞬間就趴在了地上。
李骁一步躍下車子後便看到他捂着自己的傷口咬牙忍痛。
李骁擡起頭,小童已經站起來了,一身樸素簡單的衣服,極為清貧的模樣,頭發盤成小髻,插着木簪,眉眼清秀幹淨,皮膚白的能發光一般。
李骁一愣:“是你!
”
“是你!
”
那小童幾乎也在同時說道。
李骁大怒,左臂往後一探:“黃孝!
”
車夫抓着刀就抛了過去。
“阿梨,”李骁上前,“好一個阿梨,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
“少爺,她有暗器!
”羅銳忙叫道。
“沒關系,”夏昭衣一笑,“我又不是來殺人的。
”
“少廢話!
”李骁怒目,“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派你來的,你手中所持弩箭未必見得就能傷我絲毫!
”
夏昭衣搖頭:“我不殺你,這樣殺了你太便宜,總該有人為重天台那些枉死的百姓負責。
我現在之所以在這裡出現,是為了讓你餘下幾日寝食難安,因為你做的這些惡事,有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而且我這個人還算有點本事,神出鬼沒,你說你哪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忽然睜開眼睛,就看到我這麼一個小童坐在你房中喝茶,你會不會被吓死?
”
思及當初佩封的事,李骁氣得面皮發紫,握緊手裡的刀,惡狠狠的瞪着她:“就憑你嘴硬,你以為現在你能逃得掉嗎?
你把自己困在了這個磐石上,你難道一輩子都不下來!
”
夏昭衣又笑了,擡起了手,手裡的木弩對準他:“是嗎?
”
李骁握住刀把,嚴重以待:“不妨試試我能不能躲得掉!
你的木弩能有幾發?
”
夏昭衣卻沒有發射,而是看向他的手,說道:“其實你刀法不錯。
”
并且看得出這個人的身份和地位不低,但是夏昭衣不認識他,從未見過。
“少廢話!
”李骁語聲陰狠,渾身緊繃着,半點不敢松懈。
“你可要記住了,”夏昭衣又說道,“今天來這裡的阿梨,不僅知道重天台的事情是你所為,還對當日佩封的事情一清二楚呢。
”
話音落下,她手裡的弩箭機括聲起,三支弩箭朝着李骁射去,全在左邊。
李骁身形如龍,異常矯健,下盤穩且敏,但緊跟着的一支弩箭,卻是往更左去的。
已經被逼的往右的李骁不需要躲,但是須臾一瞬他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但想撲過去已經慢了。
弩箭狠狠的紮在了馬兒的臀部,馬兒聲嘶,狂奔了出去。
“啊!
少爺!
”車上的蔡和先生驚惶失聲。
黃孝差點沒被從車上翻滾下來,緊緊的抓住了馬缰。
李骁情急之下抓住車廂,下意識妄圖拉住馬車,整個人被朝前邊帶去,幸好松手及時。
然而等他倉促擡起頭,卻發現磐石上邊的小童已經不見了。
李骁濃眉怒皺,邊四下看着,邊握緊大刀朝馬車追去,最怕她還沒有離開,不知道會從哪裡冒出,忽然偷襲。
馬車沒有跑出去多遠,不遠處的長道上就是攔路的斷樹。
長道兩旁高樹參天,陽光漸幽,天上偶有重天台驚起的寒鴉飛來,叫聲戚戚。
馬兒可以從斷樹下邊跑過,車廂卻被狠狠的一撞,幾乎斷裂。
李骁追上去時,車上兩個人已經被徹底吓壞了,差點沒有暈厥。
同樣快要暈厥的,還有留在原地的羅銳。
傷口的劇痛讓他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和着鮮血一起,沾濕了衣衫。
意識被劇痛模糊,恍惚間貼着地上的耳朵覺察到有人在走近,細到了極緻的腳步聲。
羅銳睜開眼睛,擡起頭看去。
他的劍被人給撿了起來,而後被人往遠一些的地方放去。
夏昭衣單膝蹲着,看着他說道:“我給你留了一條腿,但是你的右腿肯定保不住了,今後瘸腿已是必然,你的少爺不會留你在身邊的,偏偏你又知道他那麼多惡事,你覺得,他這麼心狠手辣的人,還會讓你活着嗎?
”
羅銳臉色慘白,惡狠狠的看着她,氣得眼眸充血。
“不用這麼生氣,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夏昭衣說道,“你告訴我你家少爺是誰,我就能幫你一把。
”
“你,做,夢。
”羅銳一字一句的從齒縫裡面蹦出這三個字。
“好吧,”夏昭衣無奈道,“我并非不能找到這個答案,隻是想給你一個機會而已。
”
說着,她的手直接去探他的胸口。
羅銳饒是痛的不能自己,對付一個小童的力氣還是有的,立時伸手去抓她。
手腕卻忽的被扣上了一個機關木塊,随即這木塊彈出其他木頭來,不過眨眼的功夫,他整個手腕都被箍緊了,像是要将他的手給夾斷。
就這麼一個功夫,小童已經摸走了他衣衫裡的幾封文書和文牒,還順手摘走了他的腰牌。
她也不怕前邊的李骁會回頭尋來,就這麼大大方方的當着羅銳的面拆開了看。
“少爺……”羅銳痛苦的叫道,聲音喑啞,“少爺!
”
耳旁風聲呼呼,他的聲音根本不夠被前邊的人聽到。
“李骁,”女童這時說道,“竟然是他?
”
語聲清冷,像是冰雪做的珠子滾在了盤子上一樣,羅銳恨不能爬起來将女童殺了。
夏昭衣收了起來,原封不動的放回在了羅銳的懷裡,順手除掉了他手腕上邊的機關。
将那柄放遠了的劍也拿了回來後,夏昭衣說道:“你自求多福吧。
”
“小賤人……”羅銳罵道。
“如果口舌之快能讓你好受些,那你随意,反正于我無損,告辭。
”
“小賤人,小賤人,小賤人……”羅銳看着她的身影繼續痛罵,嘴巴沒有停過。
北邊的嘈雜聲已經漸漸靜了,隻是天上的寒鴉卻不見變少,來來回回飛着,繞着整個巨大的天空盤旋,黑壓壓一整片。
夏昭衣上到山上,垂眸看着下邊的兵荒馬亂。
宣延帝已經不在重天台上了,大量軍官和士兵正在往附近的山上走來。
現場一片狼藉,許多屍首,好些已經面目全非。
很多人手裡面拿着火把,想要驅趕那些寒鴉。
夏昭衣輕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