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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九十七、作局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10487 2024-09-03 17:20

  上午。

  朱玉衡參加完江州大堂的臨時戰前會議,

  拜完浔陽王,領魚符而出,去城外軍營,點兵出征。

  和他一起出行的,還有容真挑選出的監軍女官,一齊跟随。

  這次江州前軍出動的前鋒兵馬,共計一千五百府兵。

  都是曾跟随朱淩虛父子一起倒戈的降卒,某種意義上算朱淩虛父子二人的私軍,由朱玉衡率領,作為前鋒出征,算是某種以身作則。

  朱淩虛作為戰場老将,八千餘前軍兵馬,并不是一股腦的開拔出城,也要分個先後順序。

  況且大軍出動,糧草先行。

  這麼多兵馬,拍拍腦袋就全部上,所相應所需的後勤,簡直爆炸。

  前軍所需要的糧草、裝備、士兵和馬匹等事宜,千頭萬緒,也是一項繁瑣工程。

  朱玉衡率領的前鋒軍,就顯得便捷一些,輕裝上陣,先行出征探路。

  朱淩虛的中軍大帳,則是暫留浔陽城,繼續整訓剩下的六千五百餘府兵,整訓後,這幾日都陸續出動……

  所謂的整訓,就是将領等人事安排好後,開始将各地軍府派來的行兵,以隊為基礎紛紛打亂,按照行軍制度,重新進行混編。

  防止各地聚集來的府兵隊伍拉幫結派、小山頭林立。

  這項工作稍費時間,但朱淩虛清楚重要性,嚴格執行。

  這點倒是令歐陽戎高看一眼。

  朱淩虛不愧老家夥,用兵風格十分傳統老牌,主打一個穩健,無懈可擊。

  倒是适合那種大兵團的正面對決戰役,不看重什麼奇兵、夜襲。

  讓正面戰場的敵人,難鑽空子。

  硬碰硬的決戰,比拼就是各方的戰争潛力。

  如此,優勢一方,自然易勝。

  不過,這類古典老派的将帥,穩打穩紮的風格,也意味着後續幾乎每一步命令行動,都是有迹可循,不難猜到。

  歐陽戎參加了這幾次的戰前會議,摸清楚了朱淩虛的領軍風格後,幾乎閉眼都知道這老家夥往後幾步大緻怎麼走,

  例如眼下前鋒朱玉衡的率先出征,早早就有預料……

  不管如何,當下,一切都按照戰前會議商量的安排,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離閑、歐陽戎、王冷然等人,将朱淩虛父子送到了城門處。

  “王爺、諸君請留步,送到城門即可,玉衡已領王爺心意,哈哈,後面的路,讓他自己去吧,總要獨當一面的。

  朱淩虛彎腰行禮,帶笑的叫停了衆人。

  朱玉衡點頭,他今日一身鎖子甲,朝離閑敬了禮,又朝歐陽戎、王冷然等人拱拱手。

  不過目光在經過歐陽戎身上時,無視般的越了過去。

  自從朱淩虛父子來到浔陽城,以往曾共同出席李正炎宴會的歐陽戎、朱玉衡二人,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形同陌路。

  少頃,離閑帶頭上前,象征性的給朱玉衡倒了杯踐行酒,一番寒暄。

  喝酒間隙。

  不遠處安靜站立的歐陽戎,看了朱淩虛一行人。

  為了方便軍務,王冷然這兩日為朱淩虛在城内安排了一座大宅子歇腳,靠近江州大堂,朱淩虛開始每日大搖大擺的進城。

  今日,朱淩虛依舊隻随身攜帶了某人此前嚴格規定的十名親衛,進出浔陽城。

  隻不過這兩日,朱淩虛身邊的十名親衛換了一撮,變得有些不一樣。

  除了六個此前經常看見、歐陽戎記住的原親衛外,另外四人,十分面生。

  這四人,

  一僧,

  一道,

  倆番人。

  領頭的一僧,老邁駝背,穿深黑僧衣,耳垂極長,低眉順眼。

  道士倒是年輕,二三十歲光景,戴南華巾,表情輕佻混不吝,髒兮兮的黃白道服,背長劍兩柄,瞧着像是北邊的遊方道士。

  至于剩下倆個番人,一高一矮,灰色勁裝,紮有髒辮,看面相像是親兄弟。

  不過這副造型歐陽戎認識,應該是鮮卑人,以前丘神機也是差不多打扮。

  身邊多出四位古怪親衛,這變化發生在那天王冷然通知朱淩虛,魏王派人護衛他安全之後。

  想必這四人,就是魏王挑選的高手。

  歐陽戎輕輕點頭。

  那一僧一道,他一時間看不出太多端倪。

  不過這一高一矮倆鮮卑大漢,歐陽戎倒是不久前,眼尖瞥見一絲靈氣運轉的迹象。

  淺紅色靈氣。

  七品修為,兩個七品。

  至于剩下的這一僧一道,至少也是持平。

  某位冷冰冰的宮裝少女今日也和衆人一起來到城門處。

  她派出手下一位古闆女官,出城跟随前鋒,充當監軍。

  至于容真本人,作為監軍使,自然是跟着暫時留在浔陽城的中軍大帳。

  歐陽戎發現,朱淩虛朝身後四位古怪親衛微微偏頭。

  那兩位鮮卑大漢,立即上馬,緊跟朱玉衡身後。

  很顯然,是随他一齊出征護衛。

  歐陽戎餘光忽然瞧見,

  朱淩虛身後那個背劍道士,似是覺得前方寒暄敬酒的戲碼無聊,左右張望了下,轉頭,朝容真微笑搭話。

  容真絲毫沒有正眼瞧他。

  某刻,冷眸偏轉,看了眼那個氣息寂滅、沒有存在感的頭陀僧。

  少頃,喝完餞行酒。

  “那本王就祝朱都尉勝報傳來,待回浔陽城,王府設宴,請朱總管與朱都尉喝慶功酒。

  離閑含笑留步。

  “哈哈,王爺客氣了。
”朱淩虛擺手。

  “多謝殿下擡愛。
”馬上的朱玉衡表情不變,微微彎腰。

  朱淩虛不忘回頭叮囑長子:

  “陛下和王爺們都看着呢,此次率軍出征,獨當一面,切忌沖動……兵貴神速,按時抵達撫水縣,不許延誤軍令。

  “是。

  今日正好是陳幽在西城門值班,守備城門。

  剛剛離閑與朱淩虛、朱玉衡父子聊天間隙,歐陽戎走去與陳幽談話,恰好站在城門口。

  此刻,伴随踐行結束,朱淩虛父子準備出城。

  陳幽立馬帶人去開城門。

  留在原地的歐陽戎,站在城門前的橋洞下,隴袖回頭。

  朱淩虛父子與十位親衛騎馬上前,也在城門前的橋洞下停步。

  後者人多,人高馬大。

  迎面走來時,歐陽戎的站位顯得有些擋住主道。

  于是,他微微偏轉身子,自動讓開主路。

  除朱淩虛、朱玉衡、黑袍頭陀僧目不斜視外,輕佻道士等其它親衛們紛紛側目看來。

  兩隊人,同處于城門橋洞的黑暗中。

  歐陽戎身姿修長,一襲單薄文衫,孤立馬下,被擠于邊緣。

  其他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俯視這道文弱書生的身影。

  氣氛寂靜。

  随着咯吱咯吱的鐵鍊滾動聲響起,城門正緩緩打開。

  “嗤——!

  突然有一聲嗤笑響起,即使在咯吱鍊響的橋洞内,也顯得十分刺耳,衆人皆聽到。

  歐陽戎平靜轉頭,看了眼那嗤笑之人,發現,是朱淩虛身邊攜帶的六位原親衛之一。

  這漢子頸脖處隐隐有鞭痕未愈,用皂袍衣領遮住,此刻,他手抓缰繩,昂首等待,不瞧歐陽戎,可嘴角弧度十分譏諷。

  其它親衛見狀,或是懂得内情,呵呵跟笑;

  或是如輕佻道士那樣,頗為好奇的看了眼馬下似是受辱的俊朗青年,不知此子怎麼作死得罪了朱淩虛與親衛。

  朱淩虛像是暫時耳聾,過了好一會兒,城門即将洞開,才後知後覺的轉頭,

  他先是瞪了眼名叫陳老三的親衛,然後回頭,老臉歉意:

  “歐陽長史别誤會,這厮混不吝的……但絕不是那意思……”

  這是,咯噔——!一聲重響,城門已經完全洞開,歐陽戎搖了搖頭,平靜側身,攤掌示意。

  朱淩虛見狀,自若點頭,率領十名親随,騎馬出門。

  至于朱玉衡,全程目不轉睛,像沒看見歐陽戎。

  一群武人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這些武人未免也太嚣張了……”陳幽壓着火氣嘀咕。

  “無事,做好咱們自己事吧。
武人常上戰場,腦袋掖在褲腰帶上,自然言語無忌一些。

  收回目光,歐陽戎反而安慰起陳幽,後者佩服。

  送行結束,衆人散去,歐陽戎送離閑回王府。

  往後幾日,歐陽戎一切如舊,安心做着手邊之事,而江州前軍的整訓,也陸續完畢。

  根據朱玉衡前鋒最新傳來的消息。

  前鋒已經突入洪州境内,為大軍探明一條道路。

  收到軍報,朱淩虛的前軍大部隊,準備開拔。

  時間暫定後日。

  歐陽戎收到這個消息時,正坐在大堂内處理公文,眼下戰時狀态,江州大堂需要配合朱淩虛的前軍,事情有些忙。

  這估計也是朱淩虛一直不與他明面翻臉的原因之一,還需要他這個熟悉江州事務的長史配合後勤工作呢。

  “明府。

  燕六郎氣籲籲趕來,勻了會兒氣,遞上一張紙條,湊到歐陽戎身邊耳語:

  “這是李栗在浔陽城經常出沒的幾處地址……

  “還有你讓我打探的吉水縣消息……那個吉水縣尉趙如是,被陛下興起,封為遊擊将軍。

  “其實就是個虛名,不過,前幾日,王冷然、朱淩虛派他率兵處理吉水縣周邊幾座投降縣城的收複事宜……截至昨日,已收複完畢。

  “此人這兩日預計返回浔陽城,對朱淩虛、王冷然彙報工作,看來要受提拔了,這趨勢,官階可能會轉入征讨前軍,領一支隊伍,坐實遊擊将軍的名頭。

  “呵,收複失城這種容易拿功勞的事情,朱淩虛專門交給此人去做,想必關系匪淺……

  “還有,朱玉衡那邊傳回消息,昨日已如期抵達洪州境内的撫水縣,輕松占據,比比預定的提前半日。

  “朱玉衡的前鋒離洪州城不遠了,根據線報,洪州那邊,蔡勤正在倉促戰備……”

  燕六郎事無巨細說完。

  歐陽戎放下手中事,默默傾聽片刻,指尖蘸水,在桌上書寫起來。

  惹得燕六郎側目,明明手邊就是墨硯和毛筆,歐陽戎卻偏偏用水漬。

  隻見,弱冠長史在桌上古怪的寫了些歪歪扭扭的字,似是計算了一番距離和時間。

  “這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終于都到位了。

  他埋頭自語了聲。

  少頃,歐陽戎拂袖,也不嫌髒,抹去桌上水漬。

  擡起頭,微微颔首:

  “辛苦了。

  “明府才辛苦。

  歐陽戎忽然展顔一笑:

  “算起來,許久沒有休假,大郎約我去新建好的聚賢園賞琴吟詩,明兒請假一日,六郎同往否?

  燕六郎搖頭:“卑職有事,暫去不了,明府去放松下吧。

  歐陽戎點頭:

  “也好,那後日再聚,正好朱總管後日要率正軍出征,我回來遞杯踐行酒吧,好好送他上路。

  語氣十分認真。

  燕六郎微愣。

  半時辰後,歐陽戎有條不紊處理完手頭諸事,留下一封休假書,提前下值,返回槐葉巷齋邸。

  破天荒的請假一日,歐陽戎一身輕松。

  臨近傍晚。

  “去趟王府,今夜不回來了,明夜……也可能不回來,你别等我,早些睡吧。

  歐陽戎吩咐完這些,稀罕的換上一身紅色常服,頗為張揚,

  他走去暗格,掏出一枚青銅面具,默默塞入袖中。

  然後,取出一個早準備好的嶄新琴盒,裡面是真琴;

  歐陽戎轉頭,又将裝有真鼎劍的琴狀劍匣、一枚魏字玄鐵令牌、墨蛟丹盒等物,用灰布包裹在一起,

  灰包裹與真琴盒一起抱在懷中,他帶出門去。

  出門之前,歐陽戎不忘從櫃中掏出一頂氈帽,抖抖灰,低頭戴上,揚長而去。

  少頃,宅府後門,歐陽戎登上一輛等候多時的馬車。

  掀開車簾之際,隐隐可見謝令姜的紅裙倩影正在等待,貼心接過他手上包袱……

  半個時辰後。

  修水坊,一輛兜兜轉轉的馬車停在車水馬龍的浔陽王府門口。

  起初并沒有吸引信使、過客們的注意。

  歐陽戎彎腰下車,手中某個灰包裹不知所蹤,隻剩一把狹長琴盒,抱于懷中。

  世子離扶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出來親自接人,頓時引得周圍的遠道而來的信使、客卿們詫異。

  歐陽戎目不轉睛,當衆抱琴,走進王府大門,離大郎笑迎上來:

  “良翰可算來了,今日天氣不錯,晚霞如火,又是十五,定然有星有月,适合對酒當歌……”

  歐陽戎微笑點頭,輕拍琴盒:“不醉不歸。

  相視一笑,無視他人,碰肩入門。

  不過,江州城有不少人知道歐陽良翰與浔陽王世子關系好,私下頻往,周圍的看客們倒也沒驚訝太久。

  二人進門沒多久。

  一刻鐘後,王妃韋眉突然帶領一群丫鬟們大張旗鼓出門,似去出門采購。

  随行丫鬟中,有一位嘴皮極薄的年輕女子,她默默跟在韋眉身後,在同行一大堆丫鬟中,并不顯眼。

  兩刻鐘後。

  修水坊的西市鬧街上,韋眉帶着丫鬟們沿街采購東西,身後某位共同出門的薄唇丫鬟,身影消失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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