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納市人醫。
腫瘤中心會議室。
燈光熄滅,唯有投屏亮着。
畫面上出現的是王醫生的病情介紹。
除了秦國強之外,還有市人醫肝膽胰中心的主任熊玲玲,以及省人民醫院來的專家梁凡。
他們是此次術前會診,商讨治療思路的核心。
研讨結果将決定着接下來的手術應該怎麼做。
三人都是國内該領域的中堅力量,雖然師承不同,但論資排輩都是牽親帶故。
秦國強與熊玲玲的師父是同門師兄弟。
他們的恩師均為國内肝膽胰領域奠基人洪老的傳人。
梁凡和秦國強在碩士研究生階段是舍友,後來兩人也曾一起前往德國深造,私交關系不錯。
醫療圈便是如此。
不僅中醫講究衣缽傳承,其實西醫的師承及人脈更重要。
即使你一開始沒有陣營,但隻要稍微展現出一點才華,就會有人拉你進圈。
當然,進圈之後,能發展到哪一步,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醫療圈比起其他行業,合作大于競争。
一個好漢三個幫。
彼此扶持,共同進步,是主旋律。
畢竟全球有幾十億的人口,每天都有人在生病,你一個人即使能力再怎麼突出,也沒法救治所有的病人。
醫術好的,病人會多一些。
醫術差點的,也能混口飯吃。
三人之中,以秦國強的水平最高。
秦國強作為與江強齊名的“天華三強”之一。
在肝膽胰領域已經是知名專家的水平,具備沖擊長江學者的實力。
再沉澱幾年,說不定有機會沖擊院士。
秦國強說着自己的手術思路,簡單清晰。
不是做過幾百台手術的大佬,絕對做不到這般信手拈來。
趙原聽着秦國強的講解,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秦國強是有真材實料的。
方案制定的條分縷析,嚴謹周密,讓人不得不佩服。
江靜聽得兩眼發光,原本他對自己的定位是專注胸心外科領域,但在秦國強的講解下,他對胰腺手術也充滿興趣。
江靜接受的是西式教育。
他聽到不解之處,便舉起了手,表達疑慮,“秦主任,我想問一下,為什麼不疏通腺體中的管道,保證胰腺的暢通性,再進行切割壞死組織。
”
秦國強微微一怔,與熊玲玲、梁凡,介紹江靜,“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醫生名叫江靜,他叔叔是雲海的江富。
”
熊玲玲和梁凡兩人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江富是江強的弟弟,也是一名外科醫生,助攻肝膽胰方向,在全國範圍内久負盛名,與三人在一些行業研讨會上有過接觸。
熊玲玲耐心解釋,“先疏通管道,并非不行。
但會增加風險,在操作中有概率會損傷副胰腺管道。
這是無法修複的損傷。
”
秦國強接着熊玲玲的話往下說,“我們在手術中要盡量避免風險系數高的操作,這樣才能降低損傷。
”
趙原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
他對胰腺手術并不陌生。
秦國強是這台手術的主刀,他尊重秦國強,不會貿然提出自己的觀點。
或許在某些細節有更好的思路,但提出來會有些突兀。
趙原對這台手術的不同理解,來自于兩個世界的醫學發展存在時間差。
比如提前疏通管道的問題,在另外一個世界,不存在技術障礙。
提前疏通有風險,是有好處的。
可以讓手術效率提升,預後效果也會更好。
在另外一個世界,是用一種特殊的器械,在疏通過程中,對副胰腺進行保護。
顯然,在這個世界,沒有特殊的器械,隻能按照秦國強的節奏進行手術。
秦國強将該說的都說完了。
環顧四周。
“有沒有其他建議?
”
熊玲玲和梁凡随後對秦國強的方案進行補充。
他們認可秦國強的思路,隻在細小之處提出看法。
秦國強沒有回應,隻是禮貌性地表達感謝。
細枝末節的東西,沒必要糾纏不清,對手術是否成功,無足輕重。
秦國強随後逐一詢問,童政對這個領域不太熟悉,沒有發表建議。
秦國強随後望向趙原。
“趙醫生,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
趙原想了想,還是将心中的擔憂說出。
“秦主任,我一直在想患者的發病根源。
”
秦國強皺眉,“胰頭癌跟患者的飲食不規律有關。
暴飲暴食,酗酒抽煙,會造成胰腺系統的損傷。
所以一般患者以男性為主。
”
趙原繼續道:“我詢問過患者,他沒有酗酒的習慣,也不抽煙。
飲食方面也沒有明顯的問題。
”
秦國強摸着下巴,沉吟。
若是換做其他人,秦國強可能會随便敷衍幾句,但提出疑問的人是趙原。
熊玲玲和梁凡不動聲色。
但他們覺得眼前的場景極為詭異。
印象中的秦國強,是極其驕傲的人。
他竟然如此尊重眼前的年輕人。
盡管會議開始的時候,秦國強重點介紹過,趙原是治療八組的組長,也是此次手術的第一助手。
趙原畢竟主修的是急診外科,或許在心髒領域有點作為。
但如今牽扯到的是完全陌生的領域。
“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呢?
”秦國強耐心詢問。
趙原道:“是否有種可能,他的胰腺有先天性畸形,比如胰管狹窄。
”
衆人沉默。
患者先天性胰管狹窄和十二指腸乳頭狹窄,勻會造成胰液正常排洩受阻,從而引起胰液反流,造成胰腺實質組織的損傷,反複發作時可誘發胰腺癌的形成。
秦國強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可能性極大。
術前檢查,要更仔細一點,核實問題!
”
趙原并不是擔心秦國強會漏診。
以秦國強的水平,有完善的檢查手段,在診斷上不會出現失誤。
他主要是擔心另一個問題,提醒道:“主要是器械的問題,比如現有的導管型号規格,可能不符合。
如果手術的時候,發現器械不行,那就麻煩了。
”
很多器材都是有型号限制的,尤其是胰腺器材,使用的概率較少,型号就那麼幾種。
而且,型号都是以歐美人作為标準。
器材一旦不匹配,很容易導緻手術無法進行。
在手術過程中,經常會出現主刀醫生罵罵咧咧地現場改造器材。
比如骨科的鋼闆,用在歐美人那種體格上,可以做到嚴絲合縫。
但用在亞洲人群中瘦小患者的身上時,必須要變成鉗工。
如果趙原的預判準确,胰腺通道太狹窄,那麼市面上的導管可能就會沒法用。
這就好比,戰争開始,要開炮了,結果發現炮彈太大,沒法上膛。
當然,也有人覺得趙原在杞人憂天。
比如梁凡。
他覺得趙原這麼年輕,在會議上說三道四,沒擺清自己的位置。
秦國強很尊重趙原的意見,與熊玲玲吩咐,“還請熊主任跟器械商提前做好溝通,确保趙醫生提出的擔憂發生時,能有應對之策。
”
熊玲玲對趙原還是頗有好感。
市人醫早就有趙原的傳說了。
何況,她知道趙原在王醫生倒下後,下達的指令是,讓護士将王醫生送往肝膽胰外科。
趙原無需設備儀器輔助,僅靠體格檢查,就能斷定王醫生得的是什麼病。
間接證明他的診斷水平已達到很高的水準了。
“行!
我這就跟器械商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