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到特需病房探望許老。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老爺子氣色紅潤不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趙原為許老做了細緻的檢查。
許老被趙原捏來捏去,身上挺不舒服。
“就檢查這一塊,還是中醫的診斷比較高明,摸個脈,就知道你是什麼病了。
”
趙原知道許老在暗示什麼,手上的力氣沒有因此變小。
“中醫的望聞問切是經曆幾千年經驗總結出來的,蘊藏着很多學問,博大精深,我也接觸過,可惜隻懂一些皮毛。
”
許老沉吟片刻,“你的心胸還是比較開闊的,以前遇到中醫,總聽他們說西醫這個不好,那個不好。
”
趙原将手放在許老的手腕,做了一個簡單拉伸,測試反應與韌帶情況。
“中醫大家絕對不會有如此狹隘的想法。
任何學科萬變不離其宗,殊途終歸,既然都是治病救人,中醫和西醫何必要非争個高下。
”
許老道:“中醫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西醫是舶來品。
”
趙原不認同這個觀點,“以外科而論,古代我們就有外科分支了。
《山海經》有記錄,最早醫生會用砭石、石針切開人體的肌膚排膿。
另外,從周朝開始,就有設有‘瘍醫’這個官職,其實就是外科醫生。
”
許老饒有興趣,“沒想到小趙對曆史還挺精通。
”
趙原連忙笑說:“我喜歡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
許老大笑,“我以前也喜歡看一些野史趣事。
瘍醫倒是第一聽說……”
趙原已經開始檢查許老的右腿,耐心解釋。
“瘍醫研究的内容,偏向于現代的戰傷外科學。
古代各國為了争地盤,動不動就會打仗,冷兵器時代一旦出現骨折或者傷口炎症,就需要醫生進行治療。
那時候沒有石膏,也沒有消炎藥,瘍醫就通過經驗總結,得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
比如現在中醫常用的小夾闆固定術,又比如用各種清熱之痛活血化瘀藥材熬制而成的藥膏。
隻不過後期,中醫的發展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因此瘍醫淪為了末流。
”
許老微微颔首,“你怎麼看中西醫之争?
”
趙原笑道:“其實……大部分西醫懶得搭理這種争論。
”
許老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感慨,“弱者才會想要通過表達聲音,靠争執制造熱度,引起關注,強者對此不屑一顧。
”
趙原已經對許老做好全身檢查,繼續道:“中醫缺少生存空間,歸根到底,是自己的問題所緻。
如果中醫不解決那些問題,永遠無法和西醫平起平坐。
當然,現在國家層面已經開始重視中醫,相信中醫會逐漸變強。
”
許老看懂趙原的想法,“你希望中醫變強?
”
趙原微笑,“我希望華國的醫療體系突飛猛進,與國際頂級醫療大國能分庭抗禮。
現在的戰争不僅是軍隊,不僅是金融,更有醫療的博弈。
當一個醫療強國想要發動對醫療弱國的戰争,可以無聲無息,可以無孔不入,可以随心所欲,甚至做完壞事,還能擺出道貌岸然的姿态。
華國的醫療實力想要變強,光靠中醫變強可不行,太多地方需要進步了。
”
許老很意外,沒想到與趙原的一番閑談,竟然上升到了國家戰略的高度。
“你覺得,國内醫療存在哪些問題?
”
趙原沉默數秒,眼中露出深邃之色。
“很多人奇怪為什麼中醫的那些流傳千年經典名方,突然就沒有效果,然後追根溯源,找到了原因。
原來同樣的藥方,藥材卻是人工種植,藥材的成分不一樣,因此藥效也就大失水準。
華國的醫療問題,涉及方方面面,以藥物為例,西藥的問題比中藥更嚴重。
為什麼進口藥比國産藥要效果更好?
明明是同樣的成分表,但經過專業機構檢查出來,發現國産藥的主成分等于零。
有些藥是救命的藥,病人沒錢買高昂的進口藥,隻能買國産藥,結果到手卻是假藥,這與謀财害命有何區别?
”
許老不說話,眼神深邃。
“不好意思,噼裡啪啦說了一堆,想法很膚淺,像是一個偏激的憤青。
”
趙原沖着許老笑了笑。
他看上去說了一堆牢騷話。
其實是看準了許老的心理。
許老的身份不同尋常,從重要崗位退下來之後,依然還以顧問的形式發光發熱。
他在退休的生活中,經常收集有關民生方面的資料。
許老對醫療行業有些陌生。
既然他有心了解,趙原也就沒有必要隐瞞,給許老直接提供自己看法,為他找一些切入點。
趙原說這些話時滿懷赤誠。
許老對他的好感增加不少。
趙原不僅穩重,他也有年輕人的銳氣。
“沉疴已久,朝夕之間不可能改變。
”許老徐徐歎了口氣。
趙原笑了笑,“我們是一個有自省精神的民族。
在很多領域,其實已經在逐漸改變。
醫療的問題雖然多,但相信在不久的将來,随着一批有自省意識的年輕人走上重要的崗位,那些黑暗與腐朽終會逐漸消失。
”
許老沖着趙原點頭,“你的想法很成熟。
眼中有黑暗,心中有光明,方能成大事。
”
門口傳來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許鸢背着挎包走入房間,目光落在趙原的身上,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趙醫生。
”
趙原最近比較忙,沒機會和許鸢碰面。
許鸢穿着青白色套裝,朝趙原看了一眼,貝齒迅速咬了一下紅唇,清亮的唇形小而秀美,鼻翼迅速收縮,輕輕地呼了口氣,仿佛對趙原有怨。
趙原跟許鸢點頭緻意,見許鸢對自己冰冰冷冷,沒有反應,心中湧起一抹失落。
自從那次表白之後,許鸢好像故意躲着自己似的。
這女人上次是在耍自己嗎?
明明說喜歡自己,但這麼久仿佛斷了聯系。
宛如放了一把野火,燃起了滔天火勢,拍拍屁股走人,仿佛與自己無關一般。
趙原離開特需病房,返回辦公室,将手頭上的病例整理了一番。
臨近下班,手機在抽屜裡振動起來。
許鸢打來電話。
“等下有空嗎?
陪我見個人呗?
”
“誰?
”
“相親對象!
”
“不去!
”
“那你可能會永遠地失去我哦!
我這人比較單純,容易上當受騙!
”
許鸢坐在咖啡廳手裡不停地攪拌勺子,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對面是一個長相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子,名叫溫雲。
溫雲和許鸢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兩人進入同一家律所。
與許鸢的順風順水不一樣,畢業兩年多,溫雲目前還是一名助理律師,但許鸢已經是一名律師了。
溫雲并不嫉妒許鸢,她知道許鸢的家庭背景在擺在那兒,進入這一行,立即就能拜赫赫有名的大律師為師,這個不是所有人都能碰上的。
何況許鸢的性格很好,并沒有因為顯赫的家世,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相反,許鸢十分接地氣,從不穿奢侈品,因為太過低調,在學校裡室友都以為她的家庭很普通。
有人會嫉妒許鸢,在背後用酸溜溜的話諷刺、诋毀她。
但,溫雲覺得沒必要如此。
溫雲主動接近許鸢,與她成為無話不談的閨蜜。
溫雲有自己的小算盤,有朝一日可以借助許鸢的力量,達成一些目的。
盡管現在的工作十分忙碌,每當許鸢遇到問題時,溫雲也會及時出現,耐心地對她進行開導。
許鸢心煩意亂。
自己發給趙原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趙原沒有任何回應。
許鸢懊惱地抱怨,“早知道就不該聽你的,搞什麼欲擒故衆!
這麼久沒跟他聯系,他恐怕都把我抛之腦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