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于軍醫的習慣和本能，趙原對手術的精準度超乎變态的苛刻。

　　在他的手術室，很少會出現聊天的情況，大部分時間都處于緊張快節奏的氣氛當中。

　　趙原連續提醒焦嶺三次，發現焦嶺注意力跟不上了。

　　他于是很禮貌地詢問，「需要休息嗎？
」

　　焦嶺自知沒法扛下去，與張雨沫苦笑。

　　「你來頂一下吧！
」

　　張雨沫跟焦嶺調整位置。

　　焦嶺渾身一輕。

　　張雨沫感覺壓力倍增。

　　趙原的操作很到位。

　　很多時候他會将注意力放在助手的身上。

　　他對自己很信任，但害怕助手将事情搞糟。

　　「完蛋！
」

　　怕什麼來什麼！

　　張雨沫大吃一驚，在處理血管時手術刀切厚了一塊。

　　盡管隻是蘿蔔皮的厚度，但對血管造成損傷，一股血滋滋的往外流。

　　器械護士驚呼出聲，「怎麼辦？
」

　　角落裡閉眼養神的焦嶺瞬間睜眼，起身。

　　張雨沫一直都很穩健，今天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術中出現意外了！

　　因為助手操作失誤導緻的！

　　大家心裡都沒譜。

　　現在該怎麼辦？

　　要不要去喊江主任？

　　張雨沫慌張到大腦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慌什麼？
不就是切了一個小口子嗎？
堵住不就得了？
」

　　這是趙原進入手術室，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他的反應極快，迅速開始操作，大約一分多鐘，受損的血管便成功地被封住。

　　隻是手術的節奏被打斷了！

　　「張醫生，請繼續！
」趙原客氣地鼓勵道。

　　張雨沫終于回過神，剛才趙原幫了自己一把。

　　她的心情特别複雜。

　　踏入手術室之前，她和焦嶺都覺得趙原難以勝任主刀的位置。

　　結果自己連一助的活兒都沒做好，甚至還需要趙原出手相助。

　　在外科手術中，失誤是很常見的。

　　任何一個外科醫生，都有犯錯的經曆。

　　趙原也不例外。

　　一般在剛入行的時候，高級别的醫生會幫助年輕的醫生，不僅傳授經驗，也會負責擦屁股。

　　所以趙原現在做的是高級别醫生的活兒。

　　讓一個醫學生給資深主治擦屁股簡直是奇恥大辱。

　　張雨沫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告誡自己不要再犯錯。

　　趙原的注意力已回到病人的身上。

　　他将一根大血管撈在手中，比起剛才的分離顯得十分粗暴。

　　旋即，他又是撈的動作，将遠端的升動脈握在手中。

　　動作看似粗野，但事實上需要過人的膽量。

　　焦嶺的眼睛都看直了。

　　整個心髒的血管在這一刻看上去像是整齊放好的玩具，趙原随意擺弄。

　　手術室的氣氛有點冷。

　　但，沒有人會覺得乏味。

　　大家都在感受一場與衆不同的手術。

　　原來主動脈夾層手術可以這麼做？

　　趙原的操作大部分是标準的，但有一些細節卻又是讓人眼前一亮。

　　從江強或者其他主任的手術裡從來沒有見過，或許一些論文裡可以看到類似的影子。

　　沒人會質疑趙原的做法是錯誤的。

　　首先，作為一個資深主治已經擁有判斷術式水

　　平高低的鑒别能力。

　　其次，病人的生命指征始終保持平穩。

　　手術在有序、穩定且高效的推進當中。

　　「太牛了。
」

　　焦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慨，湧起了這麼一個想法。

　　趙原的水平成功讓自己折服。

　　張雨沫感受到了焦嶺此前的心情。

　　作為一名資深主治，沒少給江強打下手。

　　江強雖然風格以穩健為主，但事實上他的速度在心胸外科是最快的。

　　如果将江強的速度以六十邁計算，那麼趙原的速度至少是九十邁！

　　張雨沫認為自己的水平不錯，但想要跟上趙原實在有些吃力！

　　「需要休息嗎？
」

　　趙原發現張雨沫的變化，輕聲詢問。

　　張雨沫沖着遠處的焦嶺苦笑，「你來吧！
」新

　　焦嶺頂在一助的位置。

　　張雨沫退了下來。

　　主動脈夾層手術不是持久戰，比拼的是耐力和體力嘛？

　　怎麼現在感覺比拼的是爆發力？

　　趙原不得不加快速度，因為病人的情況很糟糕，有時候做手術是憑感覺的，尤其是主動脈夾層這種手術，更要掌握玄之又玄的感覺。

　　患者是因為主動脈夾層破裂送入急救的，除此之外，右下肢已經出現問題。

　　如果不加快速度，即使人能救活，後期康複之後，也會造成傷殘。

　　趙原現在不僅是救命，還是要提升術後康複的效果，避免并發症。

　　「嗡嗡嗡！
」

　　在一旁休息的張雨沫，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

　　作為二助，張雨沫此刻沒有什麼事，是可以接電話的。

　　而且，電話是江強打來的。

　　「怎麼樣？
」

　　「手術很順利，比想象中要快。
」

　　「嗯，加油！
有特殊情況随時彙報。
」

　　「老大，你放心吧，趙醫生很厲害。
」

　　盡管江強不在現場，但他時刻關注這裡。

　　他讓團隊兩個得力幹将跟着趙原，也是希望趙原得到更好的輔助。

　　張雨沫已經有信心，趙原能出色地完成這台手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焦嶺開始注意力不集中了。

　　「需要休息嗎？
」

　　焦嶺五味雜陳地點頭。

　　趙原讓張雨沫頂上。

　　器械護士和巡回護士面面相觑。

　　才過了二十分鐘，一助二助來回換！

　　不知情的人會懷疑趙原要将這兩個助手給幹廢！

　　「體外循環結束。
」

　　張雨沫和焦嶺有默契地呼出一口氣，兩人相視一笑。

　　手術終于步入最後的環節。

　　他們看了一下時間，不到五小時！

　　心中忍不住震撼。

　　天哪！

　　絕對是他們此生做過最快的主動脈夾層手術！

　　一般的主動脈夾層手術要到八小時。

　　他們不相信這是方才創造的記錄。

　　趙原沒有徹底放松，與麻醉醫生盯着血氣報告分析。

　　趙原沒有給麻醉醫生下達指令，因為接下來的工作太簡單了。

　　麻醉醫生推注硝普鈉、速尿，他的心情很輕松。

　　原本以為要耗八個小時的，沒想到四個多小時就差不多了。

　　算下時間，回家之後，老婆估計還沒入睡呢。

　　張雨沫總算走出剛才失誤的陰影。

　　除了自己的低級失誤之外，其他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手術出血量都低得可怕！

　　「趙醫生，合胸嗎？
」

　　張雨沫為了彌補剛才的失誤，主動提出要求。

　　「我來吧！
」趙原擔心張雨沫多想，補充解釋，「引流管的放置，我有其他想法。
」

　　張雨沫「哦」了一聲，退了下去。

　　心高氣傲的張雨沫很少将别人放在眼裡。

　　當然，她的水平是很不錯！

　　很多人認為幾年之後，她是第二個「高倩」！

　　焦嶺無奈搖頭。

　　經過此次手術，張雨沫估計要情緒低落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