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地牢裡早已沒有了可以給這群神戒會殘黨當人質的平民,那就意味着上面的人可以對底下實施任何形式的AOE了……
當然,實際上最後他們什麼都沒有實施,因為孫黃隻是在地牢入口那兒跟下面的人細數了一下他們臨時能想到的一些手段,比如煙熏、水攻、糞淹等,直接就把對方給吓得投降了——反正橫豎要死,那群人甯可死得痛快和體面一些,也不想在那地牢裡經曆一場痛苦且緩慢的死亡。
就這樣,這一夜的“戰鬥”到這兒便告一段落,但後續的清算和善後工作還隻是剛開始。
由于諾爾奇神父、或者說整個神戒會多年來對斯勒尼克摩爾多瓦鎮的壓迫和荼毒,導緻這裡的鎮民即使是在這半夜裡聽到了鐘聲也不敢造次……不到半小時,就有超過九成的鎮民都乖乖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循着鐘聲趕往了教堂。
可鎮民們沒有想到,今夜,當他們來到教堂前的廣場附近時,他們第一眼望見的,就是在火光的映照下,被鐵鍊懸挂在鐘樓下方的諾爾奇。
對于這道身影,鎮民們實在是太熟悉了。
每個禮拜日,他們都會在教堂聽這個表面慈祥溫和、實則如魔鬼般殘酷陰狠的男人在牧師台上布道。
他是無數人夜間的夢魇,也是這個小鎮多年來的“土皇帝”。
今兒要是換個人挂那兒,可能大夥兒一時間也看不出那是誰,但諾爾奇……在這小鎮上屬于“老百姓走街上隔了老遠望見就跑”的存在,誰能認不出他啊?
那麼下一個問題就來了……他怎麼挂那兒了呢?
人們懷着驚疑的心情,繼續前行,然後就看到了廣場上那些神戒會幹部的屍體。
起初也的确也有很多人感到恐懼驚慌,但随着聚集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也就沒那麼害怕了,随之開始的就是大規模的看熱鬧和串閑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遊俠們押着被他們活捉的神戒會殘黨也奔這兒來了。
一看這地兒有露臉的機會,黃東來立馬就在衆目睽睽下施展輕功,躍到了高處,并以内功發聲,報了一段類似“今晚教匪火并,死了六十幾個人,咱們的人安然無恙”的信息。
好家夥,這下鎮民們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一樣了。
搞得孫亦諧在下面酸溜溜地砸吧嘴,冷哼着:“哼……不就是跳得比一般人高一點嗎,裝個毛線,一點都不知道低調。”
但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這個環境下,黃東來這種讓百姓們把自己當作神去膜拜的套路,遠比其他的交流方法更容易控制住場面、傳達出信息……
…………
轉眼,兩天的時光便匆匆過去。
在當上了鎮民們心中的“救世主”後,遊俠們非但沒能在鎮上享到什麼福,相反,這兩天裡他們忙得夠嗆。
這其中最艱難和繁瑣的一項工作,就是根據從神戒會那裡得來的賬本,清點和分發他們繳獲到的财物……
很顯然,這事兒必須由遊俠組織的人來完成,要是交給鎮民們自己搞,鬼知道最後能鬧出多大亂子。
不過“審判神戒會殘黨”的工作,倒是可以交給鎮民們辦的……這方面,遊俠們本着“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原則,對鎮民們的操作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于是,當地百姓在這兩天也是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基本上給那些神戒會殘黨落實到了“全員死刑”,且死法還五花八門的。
然,有一個人,卻成了例外。
那就是巴爾德。
他是唯一的一個,有鎮民來幫他說好話的神戒會成員……
也是通過這些為他說好話的人,人們才知道了,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巴爾德經常會悄悄去幫助一些被神戒會迫害的鎮民。
盡管他的幫助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那日複一日、點點滴滴的付出,終究是沒有白費。
這個在忠誠和良心之間掙紮的男人,最後還是被他的良心給救了;鎮民們在一番商量後,隻給他判了個“驅離小鎮”的懲罰,這幾乎就等同于直接把他放了。
可重獲自由的巴爾德,并沒有因此從痛苦中解脫。
以他的性格和榮譽感來講,他覺得自己唯有一死才能贖罪,然而他的信仰又不允許他自殺,所以對他來說,今後的人生仍将活在屈辱和自責之中。
那孫黃一瞧,這貨用得上啊,于是就找上他一通忽悠,說什麼現在有一機會,可以讓你贖清罪過、重獲新生,你有沒有興趣?
巴爾德以前本來就幹過獵魔人,故也不用雙諧多解釋,他就已經知道這所謂的“機會”是什麼了……
說白了,就是讓他也加入高硬馬戲團,去特蘭西瓦尼亞執行任務,并充當“敢死隊”的角色。
他要是在任務過程中挂了呢,便算是為了對抗邪惡而犧牲、死得其所;他要是僥幸活下來了呢,那他完成任務這事兒就算贖罪了呗,或至少是贖了部分的罪……他要覺得還不夠,可以立馬再去找個任務做,做到自己死為止。
既然是個生死都行的選擇,巴爾德自也沒理由拒絕。
對他這種人來說,人生是一定要有一個目标的,甭管在走向這目标的途中事情會不會變質,他都會一條道走到黑,至于好死還是賴活着,那是其次了。
…………
第三天,清晨。
今天是高硬馬戲團計劃再度啟程的日子,由于他們在這個鎮上多耽擱了兩天,所以昨晚衆人便已收拾好了大部分的行李,準備今天一大早吃個早飯就快點出發。
而眼下,正蹲在幾口大鍋旁,給幾十号人準備着早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孫亦諧和黃東來。
可能有人要問了,他倆作為在這個團體裡立過大功、且明顯位列管理層的存在,怎麼還要幹這種活兒啊?
害,很簡單,其他人幹得太爛了呗。
早在剛來到遊俠組織營地的那天,孫亦諧就跟黃東來吐槽過:“這幫人每頓飯的做法都是往一口大鍋裡加大量的水,然後丢進去一堆不明的肉、内髒、野菜什麼的,再攪拌一下,最後撒點兒有限的調味料……這他媽是人吃的嗎?每次炖了半小時後味道就跟炖尿沒區别啊。”
那黃東來也隻邊勸他邊自我安慰道:“可能是條件有限,他們也沒什麼像樣的食材和廚具,等以後到了鎮店上就能吃點兒好的了。”
結果呢,他們後來到了奧内什蒂鎮,發現鎮上的夥食也沒好到哪兒去……
雖說在小鎮上可以吃到相對新鮮的面包和一些味道寡淡但好歹能入口的面糊菜羹,可是跟他們在大朙日常吃的菜肴相比那落差還是很大。
最驚人的是,這幫遊俠組織的孫子在鎮上補充過食材和調味料後,回到營地做出來的還是那種“炖尿”,那顯然就不是什麼“條件”問題,而是廚師的問題了。
這也是為什麼前文中馬戲團公演前最忙的那天,孫黃覺得少吃幾頓團裡的夥食也沒什麼損失……
再後來呢,他倆也想通了,想吃好,還得自己動手。
于是“能者多勞”的二位,隻能把做飯這事兒也給包了。
他們也不是說每頓都做得多認真、或者想在這幫老外面前秀什麼中國料理,單純就是想做一些起碼吃着不惡心的東西而已。
“我說……孫哥啊,咱倆說起來也是被這幫貨特意召喚來的外援高手,可現在淪落到又要當小醜,又要當夥夫,怎麼感覺倒成了伺候人的了?”
“媽個雞,老子早就想吐槽了,早知如此我們跟什麼團啊?就我倆,再加個泰瑞爾,三人輕裝上陣,一路殺到那什麼什麼瓦尼亞去,再一波換家把那個叫什麼什麼多的小白臉的老巢給端了,順手把維納薩夫人給救回來……不就得了嗎?”
“你這一句話裡一個地名兩個人名,最後就隻能說準女人的名字是吧?”
“毛!是前面兩個名字比較難記!”
“問題是前面那倆都是有用的,第三個你記不清倒是不打緊。”
“哎~做飯做飯,诶這鍋的鹽你加的有點早啊……”
他倆正聊着呢,不遠處的小樹林裡,剛給膀胱解完壓的科曼走了出來,十分自然地散步到了他們的身邊蹲下。
“哈啊……”這位領主用他那隻并沒有洗過的手,捂着嘴深深打了個哈欠,随即言道,“早啊,二位,今天早上吃什麼呀?”
“海鮮炖菜,腌肉幹,黑面包。”黃東來随口應道。
“聽着不錯啊。”科曼邊說就邊湊前聞了聞鍋裡的味兒,“嗯……話說你倆還真是多才多藝,我覺得你們改行當廚師也能有一番作為。”
“那你可能是之前吃團裡那個英國佬兒做的飯吃出了錯覺,在我們的家鄉,飯店的廚師要是端出我倆現在做的這種水平的東西,客人們可能是要掀桌子的。”孫亦諧道。
“哦?這麼說來,大朙的美食相當豐富啊。”科曼念道,“在我眼裡,每天早上能吃到幾片新鮮出爐的司铎面包、喝上一杯咖啡,到晚餐時能有一頓讓我隻鬧一次肚子的肉食、配上一瓶好酒,就已經是非常不錯的飲食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天都這樣吃,吃到我死那天。”
“你不是已經擁有那些了嗎?”孫亦諧疑道,“我看你的城堡裡囤了很多的葡萄酒、胡椒、麥麸、橄榄油、還有咖啡豆啊……另外你領地上屬于你的牛羊也不少吧?”
“呵……且不說你隻來過我的城堡一回是怎麼把這些摸清楚的……”科曼苦笑道,“但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他頓了頓,“你說的這些東西,它們的确屬于我,可我卻并不能随意享用……
“更多的時候,它們‘存在’這件事,比我這個領主的頭銜或血統還要重要;我可以把這些東西放着,或者拿去跟别人交換些什麼,但唯獨不能肆無忌憚地消耗它們。
“當然,如果我不怕家道中落,或是不在意從自己的子民身上肆意掠奪,那我的選擇就比較多了。”
科曼說的這些,孫黃的确不懂,或許在他們原本的世界的那個“大明”,有些皇親國戚在某個時間點上會遇到與科曼類似的問題,但在這個大朙,因為文化、體制、國力等太多的差異,在中原基本是沒人能理解科曼的處境的。
“聽你這意思……你這個貴族還不好當了是吧?”黃東來調侃道。
“那倒也不至于,反正比‘财務’好幹吧。”科曼顯然是想結束這個話題了,他順勢就把話引到了别處,“你們知道過去的兩天裡我為了算神戒會留下的爛賬幾乎都沒合過眼嗎?”
“切……這就抱怨了?”孫亦諧也是順杆兒爬,恬着臉道,“你看我倆,身為大朙貴胄,還不是蹲這兒給你們煮早飯?”
“那隻能說你們二位遠比我要高尚和親民了。”科曼聳肩,用玩笑的語氣接道,“我隻是一個想拯救自己妻兒的大俗人,但如今卻被迫為了一群甚至不是我領地上的百姓幹了一堆基層公務員才會幹的繁瑣事務,對此我隻感到了煩躁和不值。”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就在此時,壯客的聲音響起。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扭着他那肥碩屁股,擠開、并坐到了科曼旁邊的泥地上。
“我得敬在座的諸位‘貴族’一杯,感謝你們的屈尊奉獻,哈哈哈……”壯客嬉皮笑臉地用諷刺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自顧自地拿起自己随身攜帶的酒壺悶了一口。
“什麼?我聽到有人在聊‘貴族’?是在說我嗎。”一息過後,老馮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在大鍋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了,“哇……這可真香,鍋裡都有什麼?”
“就野菜和鹹魚呗。”
“那不是和之前的廚子做的一樣嗎?但氣味差别怎麼那麼大啊?”
“不知道,也許是英國佬喜歡往鍋裡撒尿吧。”
“哈哈哈哈……”
“嘿!我可聽見了!來自東方的小子,别以為會做幾個炖菜就可以随便在背後說人壞話了!”
“我還會在别人背後往面包裡加鼻屎呢,你趕緊過來拿一個。”
“行了别鬧了,讓開點兒,給個坐的地兒。”
“别擠,夥計。”
“啥?誰說了夥計?我不是你的夥計,朋友……”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熹微的晨光溫柔地漫過了這片郊外的營地,人聲與炊煙交織成了一種獨屬于這裡的煙火氣。
在這頓喧鬧的早餐過後,遊俠們也将再度踏上他們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