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請你不要怪我
是他祈求漫天神佛,以命換命,現在神佛沒有要他的命,隻是奪走舒晚的記憶,就讓她醒了過來,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雖然這麼勸慰着自己,可不知道為什麼,季司寒還是止不住發笑,就好像自己這十幾年來,經曆過的,不過是一場奢望的美夢……
望着那張消瘦憔悴的臉,以及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還有他苦笑的樣子,舒晚的心髒,越縮越緊,揪成一團,讓她很不舒服。
她以為是心髒引起的,擡手按了按,異樣的疼痛感,很快消散下去,這個時候,宋斯越也趁機推開她另外一隻手。
“晚晚,你的丈夫回來了,跟他好好聊聊,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
見宋斯越轉身就走,舒晚有些焦急的,喊住他:
“斯越,你别走,我不認識他,留我一個人,我害怕。
”
我害怕。
三個字,釘在季司寒的心髒,釘得死死的,連動都動彈不了,隻能任由那顆粗壯的釘子,一點一點穿透心房,再一點一點要他的命……
仍舊保持着撐在病床上姿勢的男人,在靜默許久後,垂下濃密眼睫,凝着身下滿眼充斥着畏懼的女人,“你怕我?
”
舒晚不是怕他,是怕陌生感,可這意思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出來,便選擇沉默,甚至将求救的眼神,放到宋斯越身上。
從前季司寒沒有見過她是怎麼愛宋斯越的,隻是在睡夢中,聽到她喊他的名字,現在親眼見到,季司寒突然失去所有的信念。
撐在床單上的手指,收攏至掌心,當指甲劃破肌膚,流出絲絲鮮血,季司寒才壓下疼痛,緩緩直起身子……
他有些難堪,又有些絕望的,看向宋斯越:“既然她怕我,那你就留下來陪她,我……先走了。
”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忽然濕透了,也許是怕他們看見,季司寒強撐着膝蓋發疼又站立不穩的身子,扶着牆壁,轉身離開。
望着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舒晚的心髒,又疼了起來,這一次,能深刻感覺到,是為季司寒而疼,但是……
她擡眸看向面色沉重的宋斯越,感覺是沒錯的,她能确定,自己愛的人是宋斯越,總不能記憶倒退,感覺也跟着退吧?
舒晚搞不明白,神經都跟着分裂起來,“斯越,你能跟我說說,我跟他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
宋斯越收回視線,看向一臉迷茫的舒晚,“你跟他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但你很愛他,為了他,可以豁出性命。
”
雖然舒晚不敢置信,卻沒有反駁宋斯越的話,隻道:“我現在沒有愛他的感覺,我隻感覺到自己很愛你,所以斯越,不論什麼原因,導緻我們分開是,隻要你還沒放下我,那我們都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
靠在病房外面牆壁上的男人,聽到這句話,連日來操勞奔波的消瘦身子,像一張紙一般,被風一吹,就禁不住寒意,竟然不受控的,忽然發起抖來。
蘇青、蘇泰看到自家總裁快要碎掉的樣子,忍不住跟着心疼,因為着急見夫人,季總連大衣都沒來得及穿,下車就冒着風雪跑進醫院,結果……
夫人忘記了他,隻記得宋斯越,也隻愛宋斯越,可是,他們的季總,該怎麼辦,難道這些年來的相愛,要因為一場失憶,全部化成泡沫?
裡面的宋斯越,拉開了病床前的椅子,似乎要跟舒晚說什麼,但季司寒已經沒有心情聽下去了,提起淩亂又站不穩的步子,搖搖晃晃往醫院外面走去。
蘇青、蘇泰想跟上去,就見季司寒擡了手,兩人便知道,他想自己靜一靜,也就止住了步伐。
季司寒強撐着疼到快要碎掉的身子,扶着牆壁,一步又一步的,狼狽走出醫院,外面的雪,比來時要大,不過一瞬的功夫,就蓋住冰冷的地面……
他站在醫院門口,仰頭看着漫天紛飛的大雪,突然覺得自己無比的孤獨,這種孤獨,由内而外,散發出來,讓他難以承受到,眼前一陣發黑……
高大挺拔的身子,筆直往後,轟然倒在雪地裡,純淨潔白的雪,像蘆葦花一樣,飛飛揚揚,飄落下來,落在男人絕美無暇的臉頰上,再一點點融化開來。
倒下去的男人,明明隻穿着單薄西裝襯衣,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冷,也許是心裡夠冷了,故而身體上的冷,微不足道吧。
他在意識徹底潰散之前,緊緊凝望着漫天的白雪,在心裡說,舒晚,我有點撐不下去了,如果你想起了我,而我又不在了,那請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