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柔郡主細看過後,嘖嘖稱奇:“果然是緙絲工藝。
這花紋也頗有來歷,應該是前朝擅工筆花鳥的名家富春散人所做。
這方帕子織造得尤為精緻,描摹紡織後,竟更勝於原作,絕對是稀世之佳品!
”
順柔郡主的父親,酷愛古董畫作,尤其是富春散人的花鳥,他高價收藏了幾副,不時拿出來玩賞。
順柔郡主耳濡目染,自然也能分辨一二。
“真有這麽珍貴?
”福安縣主湊過來看了好久,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聽順柔郡主這麽推崇,她忍不住含酸地問了句。
順柔郡主眼角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道:“你是在懷疑本郡主的眼光嘍?
”
順柔郡主可是正統的皇家郡主,福安縣主如何敢得罪?
她趕忙堆起僵硬的笑容,道:“郡主誤會了。
我隻不過見葉兒妹妹拿這麽貴重的帕子擦嘴巴,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
顧夜腹誹道:誰是你葉兒妹妹,咱倆不熟,好嗎?
她拎起那塊緙絲帕子,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灰塵,似笑非笑地道:“福安縣主這話我聽著有趣。
帕子,不拿來擦嘴巴,難道還放在家中供著,每天燒三炷香不成?
”
“不是……我不是怕妹妹不小心弄髒了弄壞了嘛!
”福安縣主沒想到一個剛脫離了鄉下的鄉巴佬,也敢給她難堪,頓時臉上的笑容再維持不下去。
“物盡其用,才能顯現出它真正的價值!
”顧夜才不管她高不高興呢。
就她這樣的,還敢肖想二哥,誰給她的臉?
“什麽價值不價值的?
葉兒妹妹,早知道你來這麽快,我也提早過來了。
”進來的一溜兒小姑娘中,最顯眼的那個便是袁海晴。
才幾天沒見,她好像又長高了。
這丫的,在現代就是模特身材,長腿大美女。
她身穿鵝黃色金絲芍藥團花褙子,蔥綠色八幅湘裙,襯得她的身材修長頎美。
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梳了個隨雲髻,頭戴粉色珍珠釵,膚色由第一次見她的淺麥色,轉為白皙細膩,好一個倩麗大方的大家閨秀。
袁海晴的身後,則跟著好久沒見的林若涵。
她一身藕荷色繡蓮花瓣的褙子,水青色折枝花絨裙,小臉戒備如玉,一雙眉目顧盼生輝,溫婉秀麗,帶著文人家特有的書卷氣。
“晴兒姐姐,林姐姐!
”顧夜站起來迎上去,拉著兩人的手,笑得像一朵快樂的向陽花。
袁海晴的目光在屋內一掃而過,笑著對顧夜道:“葉兒妹妹,你性子別那麽好,這裡有些人沒有必要去搭理她。
”
福安縣主臉上閃過一絲厲色。
她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聽說袁家準備跟鎮國公府上結親。
以袁海晴直爽的性子,肯定勝任不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那麽結親對象,就極有可能是褚家的二公子……褚慕楓是她早就看上的,竟然敢跟她搶!
福安縣主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厲聲道:“姓袁的,你這是明著離間我跟褚妹妹的感情,你到底是何用意?
”
袁海晴撇撇嘴,冷笑道:“我點你福安縣主的名了嗎?
廳中坐著好幾位閨秀,她們為什麽沒有對號入座?
還是你福安縣主心虛,覺得自己不配被葉兒妹妹搭理?
”
福安縣主騰地站起來,踩著憤怒的腳步,來到袁海晴的面前。
可惜,在個頭上足足矮了人家半個頭,根本不佔什麽優勢。
她惱羞成怒地道:“你不要得意,你以為褚二哥哥能看上粗魯、無知的你?
”
顧夜瞪圓了大眼睛,帶著八卦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這袁海晴。
袁海晴本來還沒覺得什麽,被她這麽一瞧,面皮有些發熱,沒好氣地道:“你別聽這個瘋女人胡說。
我跟你二哥,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
”
“哦——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顧夜拉著怪裡怪氣的腔調,又重複了一遍。
袁海晴頭皮一陣發麻,不舍得朝顧夜發火,就把矛頭指向了罪魁禍首:“福安縣主!
不要看到誰,都覺得對方跟你搶褚二哥好嗎?
再說了,即便別人看上了褚二哥,又乾你什麽事?
你說我粗魯、無知,你呢?
又比我好多少?
刁蠻、任性、歹毒、狠辣!
你不要臉,跟在褚二哥身後死纏爛打,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人家能看得上你嗎?
我勸你醒醒吧,褚二哥要是對你有意,早就把你娶回去了,還等現在?
”
“褚二哥哥……他是因為褚大哥還沒娶親,所以才暫時不考慮自己的親事的。
他親口這麽給我說的!
”福安縣主眼中爬上一絲猩紅,看向袁海晴的目光,好像一匹復仇的孤狼,等待撕碎獵物的一刻。
袁海晴眯了眯眼睛,她出身武將世家,從小跟哥哥們一起習武,比起三腳貓的福安縣主,她算得上“高手”了。
別人怕福安縣主的鞭子,她可不懼!
袁海晴淡笑道:“人家隻不過不想讓你面子上太難看,才給的托辭罷了,你還當真了?
”
福安縣主幾乎成了京中的笑話,為了攀附擁有好家世的有為青年,幾乎把臉面都舍了出去。
隻怕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名聲也徹底壞了。
可憐以前被她纏上的人,不是避而不及,就是匆匆尋一門親事。
也就鎮國公府上的公子比較剛,從未對她假以辭色。
但她偏偏不死心,臉皮真是厚到強弓都射不穿呢!
“是你!
是你跟我搶褚二哥哥,他才會這樣對我的!
”福安縣主突然像瘋了一樣,亮出留著長長指甲的爪子,朝著袁海晴撲過去,撓向她的俏臉。
因為身旁站著顧夜和林若涵,袁海晴怕傷及無辜,便沒有退開,隻是偏了偏頭,避開了她抓過來的手指。
不過,在躲閃的過程中,她的耳後還是被對方的指甲刮了一下,留下兩道血痕。
顧夜衝上去,一把將福安縣主推了個趔趄,趕緊從貼身的荷包中,取出碘伏,和玉容祛疤膏,給袁海晴的傷口消了毒,並且塗了藥膏,並叮囑道:“回到家中,這玉容祛疤膏,每天塗兩次。
放心,這藥是我親手做的,保證不會留疤。
”
本來火辣辣的傷口,抹上了藥膏後,涼颼颼的,袁海晴擡手想要去摸,被顧夜一巴掌把手拍了回來:“受傷有細菌,不要亂摸!
”
袁海晴咧嘴笑笑,道:“以前跟哥哥一起練功的時候,受傷是常有的事,哪有那麽嬌氣?
一點小傷而已,又不是在臉上……”
“那也不能疏忽,如果發炎了,留下難看的疤痕,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顧夜嚇唬她。
袁海晴聞言,爪子老實了,卻依然嘴硬地道:“嫁不出去?
不可能!
要是對方圖的隻是我的樣貌,本姑娘才懶得嫁那種膚淺的人呢!
容顏終究會老去,隻有真心才永遠不老。
我要等待真心待我,喜歡我全部的那個人!
”
福安縣主還要衝上來,卻已經被安雅郡主的兩個會功夫的丫鬟製住了。
她拚命掙紮著,面目猙獰地喊道:“你休想!
褚二哥哥才不會喜歡這種粗魯、沒教養的人呢!
褚二哥哥不會看上你的!
”
顧夜皺了皺眉頭,來到福安縣主面前,寒著一張俏臉,冷冷地道:“我二哥會不會喜歡晴姐姐,我不敢猜測。
但是,我敢肯定,我二哥絕不會看上福安縣主你的!
我勸你趕緊醒醒吧,別自取其辱了!
”
“葉兒,好妹妹!
你二哥最疼你,也最聽你的話了。
你幫我勸勸你二哥……我改!
隻要褚二哥哥願意娶我,我以後一定會是個溫柔、賢淑,又體貼的好妻子。
我一定改掉現在的性子,你相信我,你幫幫我吧!
”福安縣主聲音中透出淒厲的絕望,苦苦哀求著。
她真的沒有 退路了 ,如果嫁不進褚家,哥哥就會隨便給她挑個沒落的勳貴嫁了。
那樣的人家,沒錢沒權,說不定還要她嫁妝貼補才能維持一大家子的生活。
她的姑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不要重蹈姑姑的覆轍!
她淒厲的神情,引得廳中其他小姑娘,和剛剛進來的閨秀側目。
顧夜卻不為所動地搖搖頭:“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一個做妹妹的,而且是剛剛找回來一個多月的妹妹,一回來就幹涉哥哥們的婚事,合適嗎?
不過,恕我直言,我不認為你適合做我二嫂。
即便我二哥同意,我也會堅決反對的!
”
福安縣主腳一軟,如果不是兩個丫鬟架著,已經癱在了地上。
她淚流滿面,不能自已地道:“為什麽?
你為什麽這麽不待見我?
我每次見到你,都拉下臉討好你。
即便你隻是個鄉下人養活的鄉巴佬!
我堂堂一個皇上親封的縣主,哪點入不了你的眼了?
”
廳中其他閨秀都替她的智商捉急:既然想嫁進褚家,對人家妹妹裝也要裝出喜歡的樣子。
還想讓人替你說話,心裡還看不起人家在山村長大……福安縣主果然如傳言一般——蠢透了!
“在衍城的時候,你拿著一根鞭子,威脅辱罵慶豐樓夥計的時候。
我就已經認清了你的本性!
”顧夜的話,喚起了福安縣主的回憶。
沒想到,她囂張跋扈的一面,竟在那麽遠的以前,就暴露在當時還不是褚家姑娘的葉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