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凡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麼，僅僅禮貌性地笑了笑。

　　秦蘭芝在前頭帶路。

　　堂妹想要跟來，被她厲聲呵斥，乖乖回客廳。

　　來到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女傭端着一盆污水出來，散發些許尿騷味。

　　本想說明一下情況，注意到有客人在，眼神躲閃，默默收聲。

　　“小凡，我先帶你去書房坐一會兒，林姐，你讓小梅準備一下瓜果茶點。
”

　　秦蘭芝看了眼女傭手上的東西，腳步停下。

　　轉過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書房在卧室相反的一側。

　　進入書房，等傭人端茶過來，秦蘭芝這才起身，“小凡，稍等一會兒，我去找一下爺爺。
”

　　“好，若是老爺子身體不适，不便見面，我改天等他身體好些了，再來探望他也無妨。
”

　　葉小凡溫和地說。

　　“應該不會，爺爺今早狀态挺好的。
”

　　秦蘭芝走了出去。

　　葉小凡在書房裡，四處看了看，字畫古玩裝點，陳列衆多書籍。

　　大約十來分鐘後。

　　外邊傳來輕微聲音。

　　“爺爺，米神醫強調過這種益元丹最好不要吃，短暫地提起精神，但副作用也很明顯。

　　“您近期身體變糟，多半是這藥害的。

　　“情況特殊，讓小凡去卧室探望您，也一樣的。
”秦蘭芝柔聲細語。

　　“怎麼能一樣，他非同一般，躺床上見他，不禮貌，我也不想讓人看到快死的樣子。

　　“小梅這丫頭，買的這套衣服，大了兩三碼，回頭好好說一下她，太粗心了。
”

　　“知……知道了，回頭跟小梅說說。
”

　　“……”

　　爺孫女倆在過道外，距離書房還有五六米遠停下。

　　老爺子特意整了整着裝，很注意着裝造型。

　　聲音其實并不大，老爺子的聲音沙啞，有些虛，提不起氣。

　　普通人的聽力，在書房裡肯定聽不到。

　　葉小凡收回目光，仿佛沒聽到一般，靜靜喝茶。

　　直至秦蘭芝攙扶一個頭發稀疏、滿臉皺紋的佝偻老人進來。

　　她特意敲了一下門。

　　葉小凡後知後覺起身，扯起笑容，不露聲色地打量老人。

　　整潔幹淨的新衣服，頭發梳得整齊，竭力表現出精神飽滿。

　　但難掩頹态，目光有些許渾濁。

　　大概……活不久了。

　　“小凡，這位是我爺爺。

　　“爺爺，這位先生是您特意要見的畫家，葉小凡。

　　“他很了不得，近期參加東海美術展，作品在一衆參展作品中最為優秀，話題度也最高。
”

　　秦蘭芝介紹道。

　　“秦老先生，久仰久仰。
您要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
”

　　葉小凡上前，彬彬有禮地躬身，說着客套話。

　　秦風石一手拄拐，微揚起頭，笑道：“好，好，好！
”

　　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哪兒？

　　葉小凡沒法追問，隻當他在客氣。

　　禮貌地上彎腰攙扶他另一隻胳膊。

　　“蘭芝，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想和小凡談談。
”

　　秦風石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背後是一幅巨大且氣勢磅礴的山川水墨畫。

　　他挺直腰闆，雙手撐在桌上，一時間倒也精神奕奕，少了幾分孱弱氣息。

　　“好，那我就在門外候着，有什麼需要，你喊我就行。
”

　　秦蘭芝遲疑看一眼葉小凡，這才緩步走出，輕輕合上門。

　　“小凡，請坐。
你站着，我還得仰望你。
”

　　“是……”葉小凡一想也是，坐到了對面。

　　“前段日子，蘭芝就拿了你的一些畫回來。

　　“北山日出、桃源村景……都屬一流，但兩幅雙珠塔才是登峰造極。

　　“我以國畫聞名，在素描上也略有心得，無非是換一種形式承載意境風韻。

　　“我畫素描，也不會太差。

　　“看到這幅雙珠塔，我大為震撼，在素描上，我甚為折服，的确不如你。

　　“當時我就在想，這個畫家真了不得，不需要多久，我們這些老人都得靠邊站。
我隻能排在你之下。

　　“芝兒說你很年輕，我下意識以為是四十歲或者五十歲……

　　“大多數畫家都是大器晚成，有些人甚至是死後幾十上百年才能出名。

　　“……”

　　老爺子語速較慢，又沙啞無力。

　　葉小凡耐心聽着，時不時謙虛回應一兩句。

　　“我教過不少學生，但認可的隻有兩個，他們才情都屬一流。

　　“他們接近五十歲，才勉強觸及大師的門檻，依我看，還得十年八載才能真正開竅。

　　“就這，我都認為屬于國内最頂級的天賦了。

　　“顯然我太武斷了。
”

　　秦風石目光複雜，夾雜感慨、惋惜，“若是再早十年遇上你，就算讓我折壽，我都會高興瘋了。
”

　　“額……秦老，您過譽了，我擔不起您這麼誇。
”

　　“呵呵，有沒有過譽，大家有目共睹。

　　“不跟你扯這些有點沒的，我身體不大好。

　　“再說多些，可能要喘不上氣了。
”

　　他有些吃力地擡起手，豎起兩個手指，“直入主題吧。

　　“第一，你拜我為師，是那種磕頭奉茶，行拜師禮，廣而告之，會有無數電視台、業内人士見證。
”

　　葉小凡本想立即拒絕，但看他情況，也不好立即去打斷。

　　“第二，你娶我孫女秦蘭芝。
”

　　“啊？
”葉小凡懵了，怎麼沒想過這一要求。

　　如果僅是收徒，不難理解。

　　無論是出于愛才惜才，還是某些利益名譽方面，兩者能互利共惠。

　　普天之下，也就秦風石等屈指可數的幾個老前輩，有這資格和實力，敢提出來。

　　可還要把孫女嫁給自己？
實在難以理解，不知其意。

　　“不好意思……”葉小凡也不管其中緣由，歉然笑着搖搖頭。

　　“别急着拒絕。
做我徒弟，不會委屈你。

　　“光是秦風石關門弟子這一頭銜，就足夠一些庸才一步登天。

　　“噱頭、後台很重要。
以你的水平和天賦，其實我也沒多少能教你的東西，如果可以，最多引導你進入國畫領域。

　　“你能靠這一頭銜，立馬省去十來年造勢鋪墊的時間，跻身入大師行列，還能助你身價進一步激增。

　　“還有西子文化在字畫投資方面的影響力，能宣傳造勢，對你有巨大幫助。

　　“當然，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有私心。

　　“就我那兩學生，天賦很好，但上限就那樣，未來能排在大師榜單上十幾二十多就算不負期待了。

　　“而你不同，你有登頂的實力！
就差别人推一把了。
你如果能接我位置，師徒二人并列第一，将來會是一段佳話。
”

　　秦風石意味深長說道。

　　渾濁的目光，有了些許亮光，再一次以一種滿意的眼神審視葉小凡，“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像一個畫家，飄逸脫俗，豐神雅淡。
”

　　“……”葉小凡被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這麼誇張嗎？

　　老爺子充滿真誠，并無那種阿谀獻媚狀。

　　所說的話，自然讓人身心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