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馨玉帶着孩子在村裡逛了一圈,回去時見院子裡聚集了不少村裡人,各個拿着工具都在幫她家打掃衛生。
房子建好後已經打掃了一遍,不過幾天就落了不少灰塵。
村裡人早在院子開始建時就進來參觀過了,現在看到鋪滿地闆磚、貼着素淨牆紙、方方正正空間不小的二樓别墅和寬敞幹淨利落的大院子,心裡還是驚歎。
王素梅的日子村裡人看着一年比一年好,都是因為她有出息的兒子。
“素梅,你家常年不回來人,屋裡還擺不擺家具了?
到時候長時間沒人在這住,這院子就放在這?
”
王素梅樂呵的說道:“明天家具就都拉來了,以後是沒人住,就放着吧。
”
她家買了不少院子,都收拾好後出租出去了。
至于鄉下這套大院子,沒辦法隻能空着。
馬美麗熱情的邀請道:“晚上住我家院裡去,我多炒幾個菜,咱們也聚聚。
”
王素梅不怎麼喜歡馬美麗,拒絕的理由也有現成的,“用不着了,秀雲家的屋子打掃出來的了,我們晚上住那邊。
”
提起陳秀雲,衆人七嘴八舌的問她去哪了。
陳秀雲的四閨女都兩歲了,自從去了冀北省,一次都沒回過村裡,村裡人自然也不知道她又生了一個。
王素梅知道村裡都是什麼樣的人,隻說起陳秀雲的近況也隻撿好的說。
晚上王素梅用臘肉豆角焖了一鍋柴火飯,就着别人家送來的腌好的酸黃瓜,一家人吃的非常舒坦。
坐在棚子下吃西瓜時,開好證明的姜寶琴敲響了院門。
“姜馨玉,我有關于蘇青青的消息告訴你。
”
蘇青青?
姜馨玉起身随着她到了路邊的樹下。
這幾年她有找蘇青青,她卷了孫建偉的錢跑了,警方當年也在找她,還去她父親改造的地方以及疆省她哥那邊調查過,不過她消失的挺徹底。
姜寶琴避開她的眼睛,看着路邊的青草說道:“我告訴陳正宇的是真的,當初你跳河,是她把宋明翰攔下的。
你到底也沒事,如果需要找她算賬,我就把知道的那點消息告訴你,如果不需要就算了。
”
姜馨玉:“你說吧。
”
原主的仇不能不報。
她卷了一筆錢走人,被抓回去夠坐牢了。
“我上次見她是在今年三月份,她在羊城長青北路的批發市場内出現過,周圍跟着一個吊兒郎當對小商販收保護費的男人,你要是去找她,還是小心點。
”
說完蘇青青的事,姜寶琴拿出一張存折,“這上頭是五千塊錢,你幫我給陳正宇吧,過去我害過他一次,在羊城他又幫過我,這錢是我該他的,不過我這幾年沒碰到過他,你代我轉交給他吧,密碼是.”
姜馨玉沒接,“我把他的地址給你,你直接寄給他吧。
”
陳正宇前陣子剛給她寄信說想下海去折騰房地産相關的事務,後頭大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讓她和陳奕好好勸勸他,别沖動的抛下鐵飯碗。
有一個月沒聯系了,不知道他現在什麼情況。
姜寶琴點點頭,“那行,我自己寄給她。
”
轉身前她又道:“我在商都開了兩家服裝店,這是優惠卡,可以打五折。
歡迎你去逛逛。
”
做出來一點成績,不在昔日的“故人”面前炫耀炫耀,好像哪些努力帶來的成就感都大打折扣了。
姜馨玉琢磨着等收拾完村裡的别墅,回了首都得想辦法找到蘇青青從前的照片,然後去派出所報警。
村裡蚊蟲實在是多,姜馨玉和姜晏第二天起來時身上都是發癢的包。
陳奕給母子倆人打好了洗臉水,聽到外頭傳來的哭嚎叫罵聲,手裡的盆差點沒端穩。
這不知道是又出什麼事了,他感歎村裡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王素梅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飯也不做了,出了院子去看熱鬧。
姜馨玉對姜晏道:“讓爸爸陪着你在這刷牙洗臉,我出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
陳奕無語,他也想出去看看到底出什麼事了,幹脆拉着兒子一起跟在姜馨玉後頭出了門。
聲音的來源在公房那邊的魚池,到了地方見李秀華的哥嫂正坐在地上哭罵,趕來看熱鬧的人都看到了魚池裡白花花的一片。
昨天還在池中遊的好好的魚們都翻着肚子飄在水上,白花花的一片看起來觸目驚心。
李秀華她大嫂手上還拿着兩個空的農藥瓶子,罵道:“哪個喪良心的幹的事,這麼缺德,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陳奕見此情形,幹脆抱着孩子往回走。
姜馨玉和王素梅走在他前頭。
王素梅搖頭:“也不知道誰那麼缺德,一池子的魚啊。
”
姜晏不解問:“為什麼有人會這麼壞?
”
姜馨玉:“因為有些人見不得别人的日子越過越好,而自己家卻沒有任何起色,嫉妒驅使他做了壞事。
”
這世上多的是恨你有、笑你無、嫌你窮、怕你富的人。
王素梅心有餘悸:“等咱走了,不會有人嫉妒咱,破壞咱家的房子吧?
”
村裡有些人實在是太壞了,搞的她都後悔回來蓋房子了。
有沒有人搞破壞誰也沒法保證,一家人誰都不能為了鄉下的院子回來發展,也隻能這麼着了。
家具放進去後,在新房子裡開火做了一頓飯宴請關系不錯的村裡人,翌日就開車去了商都。
張華在文化教育局工作,姜珍珍是在去年八月份從隔壁市調去了商都的地稅局,夫妻倆和兩個孩子總算是團聚了,就是住房上沒那麼寬敞,一家四口擠在三十幾平的一室一廳内。
小小的客廳裡電視開着,一行人把客廳擠的滿滿當當。
姜珍珍看了看手表,把電視調到了首都台,此時首都台正播放着一檔新聞類節目,穿着得體正式的姜玉珠正經有序的播報着新聞。
現在的節目幾乎全是錄播,姜玉珠能在新聞節目上擔當主持人既有周家的關系在,自然也有她自身的能力在。
不像幾十年後大家都愛看各類娛樂性較強的綜藝節目,現在看電視的主流除了特定時間段的電視劇,就是這類新聞節目了。
姜珍珍看着電視上的姜玉珠,扭頭對姜馨玉說道:“我好幾年沒見過她了,電視上的人咋看咋陌生。
”
不止二妹,還有小妹姜馨玉,這兩個妹妹變化都挺大的。
比起見不得别人好的外人,姜珍珍自然是希望兩個妹妹的日子越來越好。
可曾經她才是村裡那個嫁的最好的人,如今姐妹三人倒顯得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了。
心裡多少有點失落,不過她也不氣餒,她的工作和前程也不差就是了。
姜馨玉道:“你倆以後好好打聽着,要是能買房,就花錢換套大房子。
”
張華道:“等我們級别再高點,能申請置換一套兩室一廳,到時候就寬敞了。
”
姜珍珍送姜馨玉出門時,姜馨玉拉着她的手道:“什麼時候有空了去媽那看看,小妹都兩歲了,媽說和你小時候挺像的,臉圓圓的。
”
姜珍珍神色不自然的點點頭,“行了,你别操這心,我心裡都有數。
”
這兩年多逢年過節她都有給她媽寄東西,沒去看她既是因為沒時間,又因為有點沒臉去。
事實已成定局,她媽組建新的家庭又生下一個閨女,這兩年也沒忘了她,回想過去,她心眼是小了點,也确實有點自私。
她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也不該要求讓她媽一直圍着她轉。
回到首都,姜馨玉去了一趟派出所,把蘇青青的行蹤上報。
警察同志道:“謝謝配合,我們會拿着她的照片把人找回來接受調查。
”
蘇青青這幾年混了不少地方,卷了那筆贓款後既沒去看自己親爸,也沒回去投奔親媽和哥哥一家,離開了首都後去了南方。
手上有錢,她确實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不過到底社會經驗不足,在外地漏了财,招惹到了麻煩,剩下的錢都被搶了,她落到了身無分文的地步。
後來認識了幾個專門在市場裡收保護費的社會青年,和其中一個談起了對象,過上了不用動手就豐衣足食的生活。
經常跟着對象出沒在市場裡,警察帶着照片和孫建偉去找蘇青青可比宋志昆去抓張玲耗的時間少多了。
蘇青青被抓時正在市場裡“挑”衣服,身側跟了一個吊兒郎當頸側有疤的黃毛,被她挑中的衣服,攤主都隻能自認倒黴卻面帶笑意的送給她。
雖然損失了一件衣服,卻能免了黃毛帶着人來找他麻煩。
孫建偉看到她時眼睛都紅了,他死死抓住她,眼睛充血的說道:“蘇青青,你敢把錢都拿走跑了,你害的我好苦,你還是個人麼!
”
穿着便衣的警察怕孫建偉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警告道:“你是來争取立功表現的,不要沖動。
”
孫建偉的理智回籠,拳頭捏的死緊。
蘇青青臉都吓白了,試圖逃跑卻沒逃掉,隻能被警察帶回了首都,為她曾經做過的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
時間一晃到了八七年,姜馨玉在二十八歲時工資漲到了每月一百五十八元,由于工作表現出色,上頭給了她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
坐在辦公桌前的付喬發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捏着鼻梁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和家裡商量商量,這是個好機會,我不希望你錯過。
”
付喬發對這個徒弟無疑是滿意的。
能吃苦、學語言很快、辦事非常有眼色,随他一起接待外賓談判前總是會盡可能的查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準備工作做的很充足,也能另辟蹊徑給國家省錢的同時達到目的。
優點很多,缺點同樣也很明顯。
這徒弟是吃苦耐勞,但展現的生活品質卻明晃晃的高于普通民衆非常多,穿衣打扮上是一點都不低調,單位總會收到投訴她的信件,懷疑她踩了紅線。
結果呢,調查過後發現人家壓根不靠工資過活,她家家底豐厚,所有收入來源都很正規,并且她婆婆成立的食品公司每年都給“春禾基金會”捐款,還上了新聞日報被表揚。
社會風氣日漸開放,早就不是前些年了,手上拿着大哥大、開上了小轎車的老闆們雖然不是遍地都是,但萬元戶已經不新鮮了。
姜馨玉出了單位就去學校接姜晏。
小少年姜晏背着書包上了車,端正坐在後座說道:“媽,以後你别把車開到學校門口來。
”
姜馨玉挑眉,“為什麼?
”
姜晏一本正經說道:“班裡不是每個同學家裡都有車,我不想惹人注意。
”
以前他對家裡有多少錢沒有概念,現在雖然還是不知道家裡有多少家底,但他知道他家的生活算是不錯的。
姜馨玉點點頭:“行吧,以後我注意。
”
相比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攀比,她家孩子知道低調,姜馨玉覺得這孩子人品還是很端正的。
姜晏臉上露出了笑容,說起了白天在學校發生的雞毛蒜皮。
姜馨玉沒有一點不耐煩,時不時接句話。
她每年都會出幾趟國,每次出差時間不等,但隻要在首都,她都盡量接送孩子上下學。
小男孩長大,也沒有和她這個當媽的生疏,雖然在成長的過程中他不會把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但和她相處時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話,姜馨玉還是很滿意倆人的親子狀态的。
夜裡,家裡人都齊了,吃完飯,姜馨玉對衆人說道:“現在擺在我面前有一個好機會,我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
”
陳奕已經三十出頭,氣質愈發沉穩,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下文。
“我們單位在鵬城設立了辦事處,上頭的意思是讓我去當負責人。
”
王素梅臉色變了變,“那你要是去了,多久能回來一趟?
長時間不回來,你們夫妻就得分居兩地,還有姜晏咋辦?
”
陳奕道:“媽,我準備辦停薪留職下海了,我和她一起去。
”
這些年,姜馨玉的工作很忙,夫妻倆相處的時間和過去在村裡時壓根不能比。
完成了一個目标,還有下一個目标等着他,組織上根本不放人。
她忙,他也忙,但倆人默契的是對孩子的态度都是一緻的,隻要有空,都會陪伴着孩子。
王素梅當即反對道:“我不同意你停職留薪。
”
個體戶和國家看重的重要人才相比,王素梅希望兒子繼續榮耀下去,而不是為了追着兒媳婦一起跑去鵬城那麼遠的地方。
“家裡又不缺錢,咱的食品公司就夠忙了,你還想折騰啥?
”
王素梅抓住姜馨玉的手,語重心長問道:“兒媳婦,你非得往鵬城去?
”
姜馨玉心裡多少有點受傷。
如果今天提出這話的是陳奕,婆母大概會全力支持吧。
“媽,我也想做出一番成績。
”
鵬城是未來發展最快的城市之一,她去那邊一定會有所為,用不了幾年,她的級别将會上升一個大台階。
事業上的野心,她現在也有的。
王素梅收回手,“那行,你們想咋辦咋辦,我回屋休息了。
”
姜馨玉知道她生氣了,可她不想妥協。
姜馨玉攬着姜晏的肩頭進了書房,陳奕跟在後頭。
她直接問道:“你想不想去鵬城的學校讀書?
”
姜晏:“那奶奶呢?
我們留她一個人在這邊?
”
姜馨玉道:“當然是帶着她一起去,家裡的公司已經走上正軌了,來回處理事情坐飛機又方便,不會長時間見不到的。
”
姜晏心中糾結。
如果去了那邊,這邊的朋友、同學、爺爺,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幾面了?
陳奕摸摸他的腦袋,“回去相想吧,我和你媽說會兒話。
”
書房裡就剩夫妻倆,姜馨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媽不想讓我去,她生氣了,你怎麼說?
”
婆母的想法她大概清楚,上一輩的人追求穩定不願挪窩也是人之常情,想想一家人一起去那邊是挺麻煩的。
如今已經三十出頭的陳奕并沒有發福,身形依舊精瘦挺拔,面部輪廓因為更加成熟都深邃了幾分。
他看着她,不論是十七歲的她,還是三十三歲的她,亦或是二十八歲現在的她,樣貌依舊是他喜歡的樣子,氣質沉澱的更加自信、成熟了。
他抓起她的手,“媽那裡我和她說,你不用管。
”
姜馨玉抽出手:“問題不在我,而是你要辭職,她肯定會怪我。
”
她靜靜等着他的回答。
他如果說“下海”都是為了她,理智上她會覺得他很虛僞。
可如果不是,她心裡肯定會失落。
陳奕不知道有陷阱在前方等着他,如實說道:“媽那裡你不用管,你調去鵬城正好給了我“下海”的契機,你不用擔心别的。
”
“最重要的是,我想我們一家一直在一起。
”
他的工作特殊,她一年總得飛國外出幾次差,他自認為兩人這些年感情沒有變淡,但他不想再過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面對他的誠實,她心裡既沒有欣喜,也沒有失望,于是她慢慢皺起了眉頭。
他伸手給她撫平,輕聲問道:“怎麼了?
”
她一臉懊喪,眼神無光,“完了,我覺得咱們之間的感情好像都變成親情了。
”
陳奕默了默,随即堅定說道:“我不這麼認為。
看不到你我會想你,出門在外看到你會喜歡的東西我會想着給你買回來送給你,你生病我會擔心,你心情不好我想讓你開心,有開心的事情,我想第一時間與你共享,我很确定我愛你。
”
聽到她剛才的話,他心裡有點受傷。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說的也完全适用在她身上。
原來感情沒有變淡,隻是生活“扭曲”了它,讓她産生了某種錯覺。
她慢慢彎起唇角時,身體騰空,被他抱在了腿上,她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肩頭。
他的呼吸越湊越近,直至吞沒了她的。
“不愛我了?
嗯?
”
她臉色绯紅,“大概還是喜歡的。
”
“僅僅是喜歡?
”
逃不脫他作怪的手,她憋屈道:“愛你.”
一輪明月高懸于穹頂,院中斑駁樹影随風擺動。
王素梅站在窗前看着婆娑樹影随風輕晃,開始後悔剛才的态度。
她終究是老了,不喜歡不穩定的生活,卻不該阻止家裡年輕一輩往上闖的心思。
罷了,随她們去吧。
姜馨玉調去鵬城前夕,陳進華辦了六十五歲的壽辰。
馮蔓和王素梅默契的都沒去。
陳進華的身體這兩年又不好了,本來不是整壽,用不着大辦,但他怕活不了幾年了,今年幹脆大辦一場熱鬧熱鬧。
客廳裡的電視劇放着已經制作成動畫片并且非常受歡迎的《多寶曆險記》,周圍圍了一堆小朋友。
姜馨玉和姜玉珠她們坐在一處說着話,看着陳嘉嘉挽着門當戶對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出現,去陳進華跟前祝壽。
陳嘉嘉是在三年前結的婚,在一年前生下一個小子。
人的思想成熟了,看起來變化就挺大。
當初讨人厭的陳嘉嘉在回國後提着東西鄭重的去了她們家給她婆母以及她和陳奕道歉,當時差點沒把她的下巴驚掉。
這幾年再看到她真是順眼多了,雖然沒見過幾次,但她比以前有禮貌多了,能和人正常交流了。
時間無情流逝,生活中總是充滿了雞毛蒜皮,但也有溫馨和愛意,在這樣偶有小波瀾的歲月裡,大家平穩安然的度過一年又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