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微笑着擱下筆,道,“你難得來我爺爺的書房,挑一幅他的字吧?
”
她、薄妄還有家人陸陸續續收回了很多當年鹿家的東西,當然也包括爺爺的字。
“我什麼都可以選嗎?
”李路有些驚喜地道。
“是呀。
”
鹿之绫笑着朝他點了點頭,“任君挑選。
”
“……”
還任君挑選。
薄妄死死咬着牙根,她看家人的東西比命還重要,當初佛珠掉下蛇洞,她命都不要就往裡沖,現在說送人就送人?
救命恩人,他也救過,怎麼沒見她說什麼任君挑選?
一股火在他的身體裡蹿着。
蹿了一會,薄妄反而莫名地冷靜下來,眼裡不再是殺氣,而是黯淡,嘴裡嘗到一股說不出來的苦澀。
他現在字是練像樣了,但毛筆字一直不算是他的強調,沒有那種所謂的風骨。
她心裡其實是不喜歡的吧?
她生在書香世家,性子柔和,其實更喜歡和她興趣投契的?
叫什麼來着……
哦,對。
SOUlmate。
裡邊,李路裝模作樣地看了一圈,最後把視線放在桌上鹿之绫剛寫的字上,道,“那我想要這一幅字。
”
“我的?
”
鹿之绫怔了下。
薄妄在外面靠着牆,抱臂的手一下子握成拳頭,薄唇緊緊抿着。
“對,可以嗎?
”
李路在書房裡問道,低頭看着她的字道,“靜水流深,這四個字就跟你的筆風一樣,柔中帶剛,自有脊骨,我很喜歡。
”
說得頭頭是道,真會用詞。
薄妄站在那裡聽着,到這一刻他忽然發現,比起進去把李路揍一頓,他更在意鹿之绫會怎麼回答。
她會送麼?
她要是敢送的話……
送又怎樣,一幅字而已,送了其實也不代表什麼……
薄妄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對不起啊,李路,這字我不能送你。
”
沒等他想好,鹿之绫的聲音就從裡邊傳來,他漆黑的瞳眸狠狠一震。
“……”
李路也沒想到鹿之绫對他表現得如此友好,卻不願意送一幅字,一時愣在那裡,他馬上替她找補,“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現在身份不一般,手上還有江南江北計劃,你的字是不好随便流出去。
”
“不是因為這樣。
”
鹿之绫站在書桌前搖了搖頭。
“那是?
”
李路不解。
鹿之绫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字,眼底染着笑意,“我曾經給我先生寫過四個字,因為一些原因我把那字燒了,後來再去那裡,我看到一幅一模一樣的字挂在那裡。
”
“……”
薄妄站在外面聽着,長睫輕動了下,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來。
“我先生花了很長的時間模仿我的字,不停地練不停地練,練得絲毫不差。
”
鹿之绫從回憶中走出來,擡眸看向一旁站着的李路,“從那以後,我看自己的字都有他的影子。
”
“……”
“因為這樣,所以我覺得我的字不太适合送人,抱歉啊。
”鹿之绫有些歉意地道。
“你和薄先生的感情真好,我當初居然還懷疑。
”
李路為自己當初的多疑感到好笑。
“我能明白你。
”鹿之绫道,又看向牆上挂着一幅幅字,“要不,你挑幅我爺爺的字吧?
”
“不用不用。
”
李路擺手。
“李博士也在啊。
”
慵懶磁性的嗓音從外面傳來,情緒很是穩定。
鹿之绫有些詫異地擡眸看過去,就見薄妄從門口走過來,神情懶懶的,很是悠閑,像是散步散到這裡來一樣。
“你怎麼來了?
”
鹿之绫又驚又喜,财團堆積的工作不是多到完不成嗎?
“來接你。
”
薄妄看向她,眸色深邃寵溺,旁若無人。
“……”
李路瞬間覺着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尴尬,薄妄忽然朝他看過來,客氣地道,“李博士不挑幅字嗎?
我老婆把她爺爺的筆墨看得比命還重要,不是什麼人都有這待遇。
”
聞言,鹿之绫定定地看向薄妄,打量着他的神情。
他是剛到,還是聽了很多?
李路忙道,“我就是知道鹿老爺子的字對鹿家人來說有多重要,所以我不想拿走這份思念。
”
“……”
書念得多話說的就是漂亮。
薄妄也挑不出他的理,便颌首,“那行,我再挑别的禮物送你。
”
“薄先生您已經往我的賬戶裡打過一筆巨款了,我這輩子都花不完,真不用再給了。
”
李路急急擺手。
“你救了我老婆,給多少錢都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意。
”
薄妄站在李路面前,很是斯文有禮地說道,隻是他個子高大,還是形成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氛圍。
鹿之绫看着,很是不習慣這麼文質彬彬的薄妄。
他怎麼了?
加班加出另一種人格了。
“薄先生您太客氣了,能在工業園區救下鹿小姐是我的福氣。
”
李路看一眼鹿之绫,很是真誠地說道,“那你們聊,我就先出去了。
”
“好,你慢走。
”
鹿之绫道。
“嗯。
”
李路低頭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又一臉抱歉地回過頭來,朝鹿之绫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進鹿老先生的書房要脫鞋,要不晚點我來打掃吧?
”
他也沒注意鹿之绫進來時有沒有脫鞋,想來應該是脫的,畢竟鹿家人對鹿老先生的書房都很敬重。
“……”
鹿之绫聽得有些莫名,随即盯着眼前英俊高大的男人明白了什麼,忍下笑意道,“沒事,一會我擦下就好了。
”
“真是不好意思。
”
李路歉疚地朝她連連低頭,然後才往外走去。
等人走後,鹿之绫才從書桌面前慢慢走出來,視線往下,落在薄妄的黑色襪子上。
她嘴角動了動,強行憋出笑。
“……”
薄妄繃着臉一本正經地站着,淡定回應,“怎麼,我這是對老爺子的尊重。
”
“也不用尊重到進院子就脫鞋吧?
”鹿之绫揶揄地看向着他的腳,“襪子上還沾着泥呢。
”
“……”
薄妄狡辯不出什麼了,冷哼一聲,繞過她走到書桌前,看着紙上幹透的墨迹。
靜水流深。
優雅至極的四個字。
他低頭看着字,并不看她,“你是不是早就聽到我的動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