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腳一點沒軟。
程桐看呆了,“這麼久沒學會走路,居然讓阿栖教會了。
”
“是嗎?
”戚雪挽着她的胳膊也笑,“那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
她們兩個是摯友,兩個孩子竟也算得上一見如故。
戚雪帶着薄栖在鹿宅住了三天。
三天的時間裡鹿之绫一睜眼就黏着薄栖,吃飯都要薄栖喂,手邊的玩具都推給薄栖,像個小跟屁蟲一樣。
大哥鹿景承和二哥鹿景澤拿着漂亮的洋娃娃哄她,她都不多看一眼,就要跟在薄栖身後。
薄栖做什麼,她做什麼,薄栖說一句,她就跟着說一句,什麼都模仿薄栖。
哥哥們很郁悶。
“自家的六個哥哥不要,要一個外來的哥哥。
”
雕镂複雜的石橋上,鹿家六個兄弟坐成一排,像一排逐漸升高的網絡信号,就這麼六臉郁悶地看向水邊坐着畫畫的薄栖,以及在他身邊安靜玩畫筆的小團子。
這麼小的小朋友,居然沒去打翻顔料盤。
不科學!
太乖了!
男孩坐在畫闆前,單手持畫筆調着顔色在畫闆上描繪着荷塘的景緻,不時看一眼旁邊的小團子,怕她亂走。
鹿之绫很乖,坐在家裡為她獨家定制的小闆凳上,拿着他給的筆……挖土。
兩人相處的畫面莫名和諧。
老五鹿景煥一邊穿着自己新買的紅馬甲一邊露出看穿一切的睿智眼神,“哼,他就是來和我們搶妹妹的!
”
鹿景澤和鹿景承年齡相仿,都有了小少年的模樣,加上在家中是長,都透出了超越年齡的穩重。
“我聽說,要把小七嫁給薄栖。
”
鹿景澤說。
鹿景承蹙起眉,顯然不贊同,“那不是要去江北?
”
“嗯。
”鹿景澤點頭。
“太遠了,而且江南江北矛盾已久,小七嫁過去會被欺負。
”鹿景承不滿地說道。
“是,江北人眼紅江南經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非在小七嫁過去前根除矛盾。
”
“……”
老三鹿景晔挨向老四鹿景瀾,小聲問道,“老大和老二說的你聽得懂麼?
”
鹿景瀾頂着鹿家最出色的一張臉露出清澈的愚蠢,“聽不懂。
”
“我也聽不懂。
”鹿景晔搖頭。
“你智商這麼高聽不懂?
”
鹿景晔前陣才測過智商,是那什麼什麼高智商俱樂部求着要他加入的高分。
“我連小七為什麼黏着薄栖我都不懂。
”
鹿景晔看向水邊的兩人郁悶地道,這題他沒解過。
家裡六個哥哥,小妹妹還隻想跟着别人家的哥哥走,怎麼破?
“我們一起去哄小七吧,我就不信我們六個人還哄不過一個薄栖。
”鹿景瀾說道,被外來的入侵者激起勝負心。
“啊哈哈哈!
你們快看小七這個大笨蛋!
”
老六鹿景凡突然踩在石橋上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遠遠指着對面水邊的鹿之绫喊道,“泥都糊臉了哈哈哈哈!
醜貓貓!
醜貓貓!
”
“……”
年幼的鹿之绫聽不太懂,但能看懂來自六哥的嘲笑。
她望過來一眼,然後悶悶地往薄栖身邊挪,有點小難過。
薄栖低頭看過去,笑了笑,從一旁抽出濕紙巾替她擦掉,安慰她,“之之幹淨,不醜。
”
鹿之绫立刻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更黏了,都不再往石橋上看一眼。
“……”
鹿景承小大人似的扶了扶額,下達命令,“把老六拎下來,揍一頓。
”
本來就和妹妹的關系岌岌可危,現在雪上加霜。
“好!
”
幾個孩子立刻朝老六撲過去。
鹿景凡倒在石橋上吱哇亂叫。
……
回去的路上,戚雪将這件事拿出來說,“小七是鹿家的寶貝,她那幾個哥哥都特别疼她,所以下次去的時候,你不要一個人帶着小七玩,和大家一起玩知道嗎?
”
“他們太吵了。
”
薄栖坐在一旁,翻着自己的圖畫本說道。
戚雪笑,“你更喜歡小孩子啊?
”
一般來說,孩子都喜歡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薄栖好像是反的。
“不是。
”
薄栖翻着畫本的動作頓了頓,略一思索道,“之之很乖。
”
鹿之绫不一樣。
薄家親戚的小孩子動不動就砸東西,動不動就尖叫,鹿之绫不會,她連哭都不會大聲,軟乎乎的。
“媽媽也很喜歡小七。
”
戚雪道。
“嗯。
”
薄栖點點頭,将畫本收到一旁,轉頭看向車窗外,忽地道,“你們離婚的話,我可以跟着你麼?
”
突然跳躍的話題讓戚雪白了臉。
她有些僵硬地看向薄栖留給她的後腦勺,心髒疼得絞了下,她笑着道,“我和爸爸好好的,離什麼婚。
”
“那晚,他把杯子砸了,你在沙發上睡的。
”
就在他們來江南的前一晚。
他透過虛掩的門看到了,他能感覺到,薄峥嵘和戚雪的關系正越來越差。
戚雪沒想到薄栖會看到這一幕,臉色更白,隻能道,“爸爸和媽媽有一點誤會,回去我會和爸爸講清……”
“鹿家人都很開心,我們家不是。
”
薄栖挺直着背,擡眼看着窗外一閃而逝的樹影說道。
語氣很平緩,聽不出羨慕,聽不出嫉妒,也聽不出自卑,這才叫人更心酸。
戚雪的眼眶微濕,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年紀雖小,但已經能思考到她離婚這一步,他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懂事。
終于,她開口,“媽媽沒辜負過爸爸,可他一直在懷疑我,這個不是誤會,是他的心結,我無法解開。
”
“……”
薄栖還看着窗外。
“媽媽其實不想再為了表象和他住在一起,我想搬到你房間隔壁,以後多陪陪你,好麼?
”戚雪問道。
“你想離開神山麼?
”
薄栖一直背對着她平靜地說話。
“不,阿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
戚雪看着他還稚嫩單薄的肩膀說道,“不過這并不是阿栖綁架了媽媽的自由,是比起自由,媽媽更需要阿栖。
”
這是她的需求,與他無關。
聽到這話,薄栖才慢慢回過頭來,原來平靜的語調下,年紀小小的他已經紅了眼眶。
他還隻是個孩子。
他其實很需要她,可他害怕,怕自己成為禁锢她的一把鎖。
母子倆一對視,戚雪明白他的想法,伸手将他摟進懷裡,“阿栖别怕,至少在需要阿栖這一件事,爸爸媽媽是一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