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準備好以前,他聞不得這個味道。
“為什麼?
”
在他面前,鹿之绫永遠是個有話就問的好孩子。
不是他一直讓她按時喝牛奶麼,跟有強迫症似的,仿佛沒有牛奶她就營養不全了。
薄妄的眸子暗了暗,雲淡風輕地道,“新房子,牛奶還沒來得及訂。
”
反正她也看不見冰箱裡成排的牛奶。
“哦。
”
鹿之绫接受這個說法,從他手中取走筷子開始吃這頓遲來的早餐。
比起神山的梧桐院,頂層的私人空間安靜得讓人有種可以在這裡天荒地老的錯覺。
她咬一口煎蛋,道,“你現在和你父親撕破臉,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
薄妄這個舉動挑戰了薄峥嵘的權威,薄峥嵘真能容下他這一身反骨嗎?
“……”
好好的日子提什麼薄峥嵘。
薄妄的面色冷了冷,低沉的嗓音浸着寒意,“他怎麼做都行,我把話給他挑明了,他自己選擇。
”
薄峥嵘可以卸他的職,可以培養薄棠,但這就别怪他亂來。
鹿之绫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薄峥嵘現在是慶幸有這樣一個狠性的兒子,還是憤怒養了一頭能反噬自家的狼。
但不管怎樣,她會陪他走下去。
鹿之绫喝着橙汁,忽地想到一件事,“你覺不覺得很奇怪?
就算這事中有薄棠和郁芸飛的推波助瀾,為什麼你父親突然就非要和季家訂親不可?
”
“他們想聯合起來向江南發展,聯姻是多一重保障。
”
薄妄道。
“可季家為什麼要答應呢?
”鹿之绫反問,“我聽說季二小姐的男朋友是江南的霍家,那也不是小門小戶。
”
聞言,薄妄目光倏地一沉,直勾勾地睨向她。
她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卻輕而易舉地說出石破天驚的話。
沒錯,他隻想到薄峥嵘,從未想過季家在這裡面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就算薄家勝過霍家,但作為父親,季懷宗居然能毫不猶豫地逼自己女兒抛棄男友,另折高枝……
作為一個家族的掌權人,對江南有貪心可以理解,但擺在他面前的明明有兩條路,從和霍家結親打通,和薄家聯姻再謀。
季家不是一定要選擇後面這條路的。
正想着,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薄妄低眸看去,就看到屏幕上跳動着三個字——
季懷宗。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薄妄接通電話,打開擴音,季懷宗慈愛關切的聲音就傳進來,“薄妄?
”
“是我,季叔。
”
薄妄的嗓音淡淡的。
鹿之绫停下吃早餐的動作,就聽到季懷宗很是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薄妄,季叔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這事鬧的……”
季懷宗說了一通發自肺腑的抱歉後,道,“讓季叔請你和你的女朋友吃個飯吧。
”
“……”
鹿之绫抿住唇,隻覺迷惑。
……
季家的情況,鹿之绫是知道一點的。
季老太太文月是丁玉君多年的閨中密友,是個性情爽朗,不拘不節的人,鹿之绫也常陪着兩人出門。
而季家和薄家更是世交的關系,薄峥嵘和季懷宗都是從小認識的,感情匪淺。
季懷宗的妻子已經去世,他一直都沒再娶,一心發展季家,教育着幾個子女。
鹿家倒後,薄家迅速上位,季懷宗一直跟随在薄峥嵘的身後,也将季家發展出了新面貌。
薄妄做市場的時候,和季懷宗有過一陣密切的接觸,季懷宗非常關照。
這種關照從利益性一點的角度看,季懷宗甚至比四叔公他們更早堅定地站在薄妄這一邊。
季懷宗為表歉意,直接将他們請到了家中。
以私宴的形式。
鹿之绫着一襲藕色長裙從車上搭着薄妄的手下來,就聽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薄妄,我的好世侄——”
季懷宗激動地走向他來,上前就擁住薄妄的臂膀。
薄妄不喜和人親近,眉頭擰了擰,還沒說話季懷宗就松開來,很是抱歉地道,“聽說你去罰跪祠堂了,都是季叔的錯,季叔對不起你,來來,裡邊坐……之绫對吧?
來,一起坐!
”
鹿之绫淡淡點頭,手被薄妄握緊。
鹿之绫是第一次來季家,她本以為既是私宴,季家幾個子女應該都在,化解一下矛盾。
沒想到一個子女都不在,甚至連季老太太都去看望丁玉君了。
一張擺滿美食佳肴的餐桌上隻有他們三個人,還有周圍許多伺候的傭人。
季懷宗沒有任何對聯姻不成功的不悅,反而是一個勁地和薄妄說着抱歉的話,也沒有冷待鹿之绫。
“之绫怎麼不吃菜,你們都愣着做什麼?
給鹿小姐夾菜。
”
季懷宗很是熱情地招待着他們。
“不用麻煩的。
”鹿之绫微微一笑。
“薄妄的眼光好,說起來,之绫你是鹿家人,鹿老爺子一手教出來的孫女,比我家曼詩強了百倍。
”
季懷宗很是自謙,又感慨地道,“早知道你們是一對,我絕無可能答應峥嵘,真是弄得陰差陽錯……”
鹿之绫心裡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今天她隻是個背景闆,不需要說太多話。
薄妄則是直接多了,他神色冷靜地掃一眼季懷宗,“季叔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兒有男朋友,怎麼還讓她聯姻?
”
“那霍家的兒子怎麼和你比?
”
季懷宗想都不想地道,“你要是能做我女婿,季叔做夢都要笑出聲。
”
言下之意,薄妄隻要願意做季家女婿,那他女兒就必須分,但薄妄有女朋友,不願意,那他就不勉強,一切随薄妄開心就好。
完全是順着薄妄來。
聽起來竟然沒一絲的虛僞。
“季叔擡舉了。
”
薄妄不動聲色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同季懷宗輕輕一碰。
“我這可真不是擡舉,從你回薄家開始,我就覺得和你有眼緣,季叔是拿你當親兒子看。
”
季懷宗說到動情處還有些哽住,“希望這事不會讓你對季叔有芥蒂,不然季叔真是要難過死了。
”
“不會。
”
薄妄道。
“不會就好。
”季懷宗點點頭,“你放心,你們的婚事我去和峥嵘說,都什麼年代了,要什麼門當戶對,當然是兒子開心最重要。
”
“……”
鹿之绫沉默地陪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