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她的手臂被人往後帶了下。
鹿之绫這才注意到自己不停往前走,都快走過非機動車道了。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薄栖,薄栖低眸看她,眼中帶着笑意,“想什麼這麼出神?
”
“沒什麼。
”
鹿之绫搖搖頭。
“那上車。
”
“哦。
”
鹿之绫跟在他的身後,一擡眸就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城市的霓虹燈光在他的肩膀上跳動。
路邊停着一輛墨藍的轎車,薄栖伸手打開副駕駛,站在那裡看她。
“不坐後面嗎?
”
鹿之绫走近他問道,她還想和他一起坐着聊天呢。
“我開車。
”
他的嗓音低沉動聽,和江南的茫茫夜色很搭。
“……”
鹿之绫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嘴微微張開。
對啊,他已經十九歲,是個真正的大人了。
看着她的樣子,薄栖輕笑一聲,“不敢相信我的車技?
”
“沒有沒有,薄栖哥哥做什麼都是最厲害的。
”
鹿之绫哄人的話張口就來,彎腰低頭坐進去,長睫輕輕一擡,薄栖抵在車門上方的手在她眼裡一閃而過。
薄栖緊跟着坐上駕駛座,啟動車子。
鹿之绫的目光落在那雙搭在方向盤的手上,骨節修長分明,指甲修剪幹淨,就好像用陶泥專門捏出來的作品,好看得沒有一絲瑕疵。
看完手,她又去看向薄栖的側臉,輪廓深邃,線條流暢,深眉深目,睫長且密,薄唇輕抿,既不陰柔,也不剛硬過度,正正好好,是少見的絕頂容貌。
紅燈綠閃爍間,薄栖的長指轉動方向盤,“怎麼這麼看我?
”
“薄栖哥哥你越長越好看了。
”
鹿之绫索性側過身子直勾勾地注視他。
聞言,薄栖唇角的弧度深了些,“之之的嘴真是越來越甜。
”
“沒有,我說的是實話。
”鹿之绫道。
“是麼,那我和四哥誰更好看?
”薄栖看着前方的路況慢條斯理地問道。
“……”
怎麼又來這個緻命問題。
每次她一誇四哥長得帥,就會有人問她,那和薄栖比呢?
她一誇薄栖,又會被問,那和四哥比呢?
現在好了,本人都在問。
鹿之绫努努嘴,說不出話來,薄栖轉眸看她一眼,笑容帶着揶揄,見狀,她也忍不住笑起來。
雖然這些年沒怎麼見過,但好像一切都沒變。
她漸漸放松下來,低頭翻了翻自己的包,就看到自己原本送給龔姿桦的小禮物,是她親手制作的一個陶瓷小擺件。
看着這個禮物,鹿之绫的目光黯了黯,說沒有一點難過是不可能的。
“薄栖哥哥,你怎麼知道龔姿桦要關我?
”
鹿之绫拉上包鍊,擡眸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我來的時候,你正在和同學聊天,我就沒打擾你。
”
薄栖開口解釋,“正好被我看到有個女生躲在廁所那邊看你,她眼神不太對勁,我便多留意一眼,發現她在女廁所呆了很久,還特意在門口立個維修的牌子,等你往那邊走的時候,她又把牌子撤了。
”
很明顯,那個女生是沖鹿之绫來的。
“原來是這樣。
”
鹿之绫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有些悶悶地垂下眼,“其實我知道在學校裡,不止龔姿桦一個人讨厭我。
”
“那你知道這些人讨厭你什麼嗎?
”
薄栖問。
“知道,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順心,或家庭不順,或學業不順,而我,什麼都順,順得讓他們感覺到假,感覺到裝。
”
鹿之绫坦然而通透地說道,“其實有這種情緒很正常,隻要不像龔姿桦這樣幹惡心事就行。
”
奶奶說過,她生在舒适優越的環境裡,有着别人難以企及的順境,可人生在世,有些不順才是常态,她這樣的參照自然會讓人覺着刺眼,她不用在意,也不用怨憤。
她沒有怨憤,隻是會有些難過,她是很真誠地在想交朋友。
“之之,你很聰明,但最後一句,你說錯了。
”
薄栖開着車道。
“哪裡錯了?
”
鹿之绫不解地看向他。
“喜歡你的人盼着你順,厭惡你的人盼着你不順。
”
薄栖轉眸看向她,瞳眸深邃,“你為什麼要去理解和接受後者的想法?
”
“……”
鹿之绫怔怔地看向他,“我不應該理解嗎?
”
奶奶都說,她應該理解。
“不應該。
”
薄栖一字一字銳利,沒有半點遲疑。
“……”
鹿之绫眨眨眼,不理解不接受讨厭自己的人,好像……也不錯?
她有點懂薄栖是什麼意思了,笑着點頭,“嗯,我明白了。
”
喜歡她的人,她都不一定能顧全面,何必再顧那些讨厭她的人,她又不是金子銀子,能讓每個人都喜歡。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穿梭過夜色下的樹影。
鹿之绫看着前方的路,心底的郁悶慢慢消散,幸好,今天有薄栖哥哥在,不然,她還不知道在那個臭哄哄的廁所裡呆多久……
等等。
鹿之绫忽然發現什麼,轉頭看向薄栖,“你說你來的時候,看見我和人在聊天,和誰?
”
薄栖淡定坐着,聞言,指尖無聲地敲了下方向盤,語氣平緩,“張……博思?
”
“……”
連張博思的名字都知道,那不是整個告白過程都聽到了?
鹿之绫的耳朵頓時熱得快燒起來,極不自在地坐着,“你、你都聽到了?
”
“嗯。
”
薄栖依然淡定。
“……”
鹿之绫有點想鑽車子底下去,她咬了咬唇,“薄栖哥哥,你别告訴我家裡人。
”
“不好意思?
”薄栖笑着問道。
“也不全是,我五哥六哥有點毒,上次有個男生和我告白,我已經拒絕了,結果他們兩個人還跑我學校蹲點,盯着那男生一個星期,發現那男生真的沒再找我才罷休。
”
鹿之绫想到頭就大。
薄栖開着車,聞言道,“看來很多男生和之之告白過。
”
“還、還好,也沒那麼多。
”
鹿之绫窘得不行,求求别問了。
薄栖盯着前面的路,笑意一直凝在眼裡,半晌,他從容而平靜地再次開口,“就沒有喜歡的麼?
”
還來。
鹿之绫慢慢從副駕駛座上癱下去,“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