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伸手就要推車門,坐在後座的高秘書連忙道,“小七,别出去。
”
她平時有經營自己的社交網站,也不是沒人認識,這一出去就成集火目标了。
“高叔叔,為什麼大家突然這麼恨鹿家?
”
鹿之绫不明白。
為什麼她出了一趟國,回來國内就變成這個樣子?
那些員工死去她家人肯定也傷心,為什麼這些人要把罪名安在鹿家頭上?
“小七,這世上多的是聽風就是雨的人,他們不需要真相,隻要自以為是在做一件正義的事就夠了。
”
高秘書在鹿家做事多年,自然知道鹿家人的為人,看到車外的場景不免有些感慨。
“希望早點查出兇手。
”
她道。
這樣死者的在天之靈才能告慰,她們鹿家的不白之冤才能被洗刷。
“放心吧,有老爺子和你父親在,不會有事的。
”
“真想快點回到家。
”
鹿之绫心急如焚,她強迫自己把視線從窗外的遊行隊伍上收回。
半晌,她想到什麼,回頭看向高秘書身旁的男人,隻見他靠窗坐着,歪着頭閉着眼,一張臉十分蒼白,嘴唇幹得出現一點裂痕,看着非常虛弱。
想了想,鹿之绫把身邊的一瓶水擰開,往後遞去,“你睡着了嗎?
要不要喝點水?
”
男人歪頭靠着車窗,一動不動。
“小七,給我吧,他醒了我給他喝。
”
高秘書接過她的水。
他知道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沒有睡着,明明已經半死不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總給他一種不安定的感覺。
開車回長林區的路程很遠,路上為了安全,他們也不進飯店吃飯,而是由高秘書買了飯過來,在車裡将就。
車子停在一處沒什麼車輛經過的路邊,馮醫生他們在車裡坐得憋悶,就捧着飯盒站在路邊吃起來。
在鹿家做事這麼久,他們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
馮醫生和高秘書站在一起聊着現下的局勢,兩人一路看過來,到處都是抵制,這讓他們都有些不安。
後面的車門被打開。
鹿之绫抱着粥盒站到門邊,輕輕推一推裡邊的人。
年輕的男人微微睜開眼,即使傷成這樣,他的一雙眼睛依然戾氣陰郁,看着叫人不寒而栗。
鹿之绫有那麼一絲絲怔愕,但也沒什麼怕意,她關切地看着他,“哥哥,喝點粥吧,還有三個小時才到呢。
”
“……”
男人垂眸看向她懷裡的粥盒,終于動了動,伸出手去接。
鹿之绫看着他手上的血色紗布實在不忍心,道,“還是我來吧。
”
“……”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又無力地垂墜下去。
鹿之绫打開手中的粥盒,裡邊是清淡的蔬菜粥,最适合他這樣的病人。
她淺淺彎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熱氣騰騰的粥,在空氣中停置兩秒才喂到他唇邊,“你先嘗嘗燙不燙。
”
他大概也是真餓了,面無表情地一口吃了下去。
鹿之绫都不知道燙不燙,隻能照着剛剛的樣子,讓粥在勺子裡停留兩秒喂他。
男人連動都沒動一下,就維持着歪斜的姿勢一口一口吃下她喂過來的粥,這個模樣讓她想到一個詞——
苟延殘喘。
他活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鹿之绫繼續給他喂粥,“我家裡出了點事,所以着急回去,路上有點颠簸,你還能忍嗎?
”
年輕男人終于又擡眸賞她一眼,沙啞的嗓音涼涼的,“要我滾下去麼?
”
說着,他就要起身。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
鹿之绫連忙騰出手按上他的臂膀,将他推回去,皺着眉道,“我是怕路程太長,你會不舒服,反正如果你有哪裡難受一定要說,我們就停下來休息。
”
“死不掉。
”
他的聲音依然很涼。
“……”
他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鹿之绫有些無奈,也不好多說,便繼續給他喂粥,一勺一勺喂到他唇邊,不住地叮囑,“你吃慢一點。
”
“……”
“你要不要喝點水?
”
“……”
“一會喝完粥該吃藥了,我等下去找馮醫生拿藥。
”
她站在車外,一邊喂一邊說。
“小七,我吃完了,我來喂吧,你去吃飯。
”
高秘書走過來,直接從她手裡搶過粥盒。
馮醫生又在不遠處朝她招手,指着旁邊的折疊小闆凳道,“小七,過來這邊坐,别在車裡吃,悶得慌。
”
鹿之绫看看高秘書,又看看裡邊連眼都不擡一下的男人,點點頭道,“那麻煩高叔叔了。
”
“沒事。
”
高秘書對着她很是溫和。
鹿之绫走到馮醫生身邊坐下來,馮醫生将一個飯盒遞給她,“快吃吧,一會冷了。
”
“嗯。
”
鹿之绫笑笑,打開飯盒吃起來。
她歸心似箭,根本沒什麼心情吃飯,隻是随便對付兩口。
高秘書站在車門前,冷眼看着車裡邊的年輕人。
這個即使受着重傷都是一臉蠱惑相的人讓他十分不安,小七到底還小,少女心思懵懂單純,容易上當受騙,現在鹿家風雨飄搖,實在不能再橫生出任何枝節。
這麼想着,高秘書一勺粥喂到年輕人的唇邊,冷冷地道,“我不想問你的來曆,也懶得打聽,不過估計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路子,你和那邊的女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
他語氣裡的鄙夷不加掩飾。
裡邊的人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在粥喂過來時仍然機械化地張嘴吃着。
高秘書轉頭看向鹿之绫的方向,又道,“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和感恩之心,好好養傷,等傷養好後就離開,中間多餘的事一件都不要做,懂麼?
”
高高在上的口吻。
年輕的男人咽下一口粥。
發炎讓他的喉嚨疼痛難忍,每咽一口都如同刀割一般。
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痛意,隻是緩緩擡眼看向高秘書,沙啞而嘲諷地開口,“你到底在怕什麼?
怕我勾搭小女孩?
”
“……”
“那你現在可以更怕了,因為我……天生反骨。
”
他挑了挑沾染血色的眉眼,一雙眼幽深如鬼魅,字字都透着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