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棠放下水杯向前,替她撥開人群。
鹿之绫走向前,就見偌大的廳裡擺了一圈各種各樣的東西方樂器,而中央立着一扇1.5米高的屏風。
金絲楠木為骨,雙面繡為魂。
精緻的繡線穿梭,繡成一幅小鹿戲蝶圖,小鹿站在那裡,一隻蝶停在它的耳朵上,它高擡前肢,轉動頭顱似乎想去逗弄蝴蝶,微垂雙眼,嘴角似含着笑意一般,繡得活靈活現,逼真而治愈。
在衆人的驚歎聲中,鹿之绫繞着人群的弧度往前走,看向屏風的另一面。
小鹿戲蝶圖的背後,是陽光明媚的少女。
少女握着網球拍縱身一躍,揮出網球,馬尾揚起,帽檐下的一張臉青春朝氣,雙眸自信靈動。
《鹿家寶貝》
這是爺爺奶奶為她十五歲生日,特地提前三年找的雙面繡大師繡的生日禮物。
全家人瞞着她下了很多苦功,三哥用電腦模拟出她15歲的模樣,爸爸尋來金絲楠木,幾個哥哥親自打的屏風骨,幾個伯母和媽媽一起和陳其大師尋線設計,一針一線,每個顔色所有人都參與讨論。
連她額角的一滴汗都要完美呈現。
這個屏風,就是鹿家出事,大家都舍不得賣,托封叔先保管。
一場爆炸,她什麼都沒了,連安葬親人的錢都沒有。
她讓封叔把屏風拿了出來。
後來,這個屏風換的錢變成親人們的一塊一塊墓穴。
薄棠站在人群中,視線追逐着她。
“今天我們先生高興,将這個《小鹿少女》的屏風拿出來,誰要是能赢就把它帶回家。
”季家的管家站在屏幕說道。
鹿之绫聽着目光黯了黯。
它不叫小鹿少女,它叫鹿家寶貝。
鹿之绫這才知道季家的長輩看今天來的都是年輕一輩,性子愛鬧,于是想了這一出。
誰能用樂器赢得最大的掌聲,就能把屏風赢走。
已經有好幾個人上前演奏,收到的效果還不錯。
“還有人嗎?
”
季家管家看了一眼。
薄棠睨向鹿之绫有些失魂的臉,擡起腿走向前,道,“我來試試。
”
不少女孩的視線都投向薄棠,眼中浮現驚豔,也更加期待。
薄棠看了一圈樂器,走到鋼琴前。
“我也想試下。
”
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出現。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鹿之绫從人群裡緩緩走出。
“……”
薄棠有些愕然地看向她,而後溫潤一笑,道,“大嫂,你懷着身孕不用上,我赢了送給你。
”
她已經聽夠他這一套了。
“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是要靠自己争取。
”
鹿之绫淡淡地道,掃視周圍的樂器,最後走向鋼琴對面的古筝前,她緩緩落座,拿起指套戴上,然後調了下音。
人群有一瞬間的靜默。
兩個人對着彈嗎?
那不就變成……鬥樂器?
季競帶着狐朋狗友從樓梯上走下來就看到這一出。
我去。
嫂子鬥小叔?
他可隻在禁片裡看過這一出。
有意思有意思。
季競直接挂在樓梯扶手上往下看,搶占最佳視角。
薄媛也靠了過來,看着對坐的薄棠和鹿之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鹿之绫瘋了吧?
還敢跟她哥哥鬥樂器,她會彈古筝麼她。
“大着肚子也要上來鬥樂器,不會是故意讓薄棠臉上難堪吧?
”
“有可能,我聽說薄家内部關系不是特别好。
”
“我以前聽過薄棠彈琴,他彈得很好,鋼琴家潇潇辦演奏會還特意邀請他做嘉賓呢。
”
“那鹿之绫不廢了?
”
“廢了也正常啊,她家出事不都好幾年了嗎,她窮成那樣不可能再碰過什麼樂器吧?
”
“我母親說,薄妄之前行事荒謬,薄家才給他随随便便娶一個女人,現在薄妄突然進财團核心,眼看就要成為接班人,這段婚姻就不匹配了。
”
“該不會是薄家有意去母留子,所以鹿之绫才急着挖點好東西吧?
”
“噗嗤,别說得這麼明嘛。
”
薄媛越聽一張嬌俏的臉越冷,猛地回頭朝着那幾個名媛瞪過去,“我們薄家的閑話也是你們能聊的?
嘴巴叽叽喳喳,比青蛙還能呱。
”
一見是薄媛,幾個名媛小姐呼吸一滞,臉色一白,“薄三小姐,我、我們是為你哥哥抱不平啊,鹿之绫不給你哥哥面子。
”
禍水東引。
薄媛不吃她們這一套,“鬥個樂器而已,什麼面子不面子的,隻要是我們薄家人赢就行了,不用你們這群八婆在這指指點點搬弄我們家是非。
”
“……”
“你們都是誰家的千金小姐,說出來讓我聽聽。
”
薄媛擡起高貴的頭顱。
一聽這話,幾個名媛小姐急忙牽着手溜了,她們哪敢自報姓名,這不純純找死麼?
薄媛冷哼一聲,回頭看向薄棠,暗暗握拳。
哥,赢過她!
赢過鹿之绫!
一定要赢!
在外面是薄家人,在家裡也得分個輸赢!
搞死鹿之绫!
但薄棠顯然沒接收到她的信号,他擡眸看向對面的鹿之绫,朝她颌首,示意她先起手彈。
“你先。
”
鹿之绫不占他便宜。
“……”
薄棠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雙手放到黑白鍵盤上,緩緩彈起來。
是一首戰争曲。
薄棠自小練琴,基本功紮實,音符流暢地從他幹淨的指尖流動而出,将所有人帶入那個悲傷的戰争年代。
薄媛很是得意地看向鹿之绫,怕了吧?
她哥哥是最厲害的。
鹿之绫坐在那裡聽到音律以後,便擡起手撥弄筝弦,漸漸跟上薄棠的節奏。
彈的居然是同一首曲子。
用古筝彈戰争曲?
鹿之绫是不是瘋了?
薄媛瞬間懷疑她是不是特地來給薄家丢人的,就算輸,也不能輸這麼慘吧,她薄家的臉往哪擱?
越來越多的人湧向這邊。
季家門口,幾部豪車緩緩停下,正在和旁人寒暄的季父轉頭看去,立刻神色凝重地踩着台階往下走去,親自上前相迎。
“薄妄世侄。
”
季父笑着迎過去。
車門被傭人拉開,黑色的皮鞋踩地紋路錯綜複雜的石闆上,熨燙得妥帖的西褲包裹着一雙修長的腿。
他擡眼看向季家大宅,神色透着冷峻。
“薄妄世侄這是剛從門中回來吧?
裡邊坐裡邊坐。
”
季父親自迎着他往裡走,“上次我遇見你父親,他稱贊你做事越來越有他的風範,我看也是,你們父子行事簡直就是從骨子裡像的。
”
“鹿之绫呢?
”
薄妄走向面前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