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丹……

　　他竟然服用那種丹藥！
！

　　“百裡鳳訣，你真是無藥可救！
！
”

　　不僅擔心皇位被人搶奪，還怕死，想要長生不老！
！

　　皇後無法說清自己心裡是怎樣的失望，曾經，他明明是最不信什麼“長生不老”的！
曾經，他明明是這世上最清醒的人！
可為什麼幾年皇帝做的，就讓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皇位，就這麼有吸引力嗎？
能讓你完全失去理智，陷入瘋魔？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百裡鳳訣嗎？
！
”

　　他弱弱一笑，可笑容隻在嘴角，臉皮上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就知道，他是孤獨的。

　　這世上，沒人能夠理解他。

　　他隻不過想在天啟沒有穩定的時候，多在位幾年，替他那些不成器的孩子，再撐幾年而已……

　　太清殿外的厮殺越來越近，殿中的宮女太監，一個個瑟瑟發抖，驚恐地看向殿外的方向，生怕下一刻就會被叛軍沖進來亂刀砍死。

　　“小唯，我可能，撐不到劉欽回來了……”他這屬于回光返照，可能會随時撒手而去。

　　“若有一天，你能見到老七，幫我帶一句，‘對不起’。
”

　　老七，他雖然無數次地想他死，可他對他也還是愧疚的。

　　從始至終，老七就沒做錯過任何事，甚至一直在立功，希望得到他的認可……他其實都知道，隻是，老七太像他了，甚至比他年輕時候，更出彩，更出衆！

　　不得不承認，在他理智全無的那一年，他對老七，是嫉妒大于忌憚的。

　　但他絕不會向任何人承認！

　　“對不起？
呵，你對不起的，又何止于老七？
”

　　老二，他下了罪己诏，老七，他說了“對不起”，那洆兒呢？

　　他對洆兒，難道就沒有歉意嗎？

　　皇後不知道詫異還是諷刺，臉上的表情看得啟文帝心裡很堵。

　　“我快死了，等我到了地下，我親自給老大道個歉，行嗎？
”

　　皇後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曾經那樣高傲的人，如今，竟對自己的兒子低頭道歉……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嗎？

　　“偏殿的禦案上，有兩封诏書，我若死了，便由你主持，将這兩封遺诏宣告天下。
”

　　他疲憊地擡眼，最後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還與三十年前一樣，美得令人驚豔，可他，已經面目全非了。

　　“這皇宮，你若想留，你還是皇後，等我死後，下一任皇帝會封你為皇太後；若你不想留，便随他去吧！
”

　　“當年，是我勝之不武……”

　　皇後皺起了眉，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指的是慕容連，可“勝之不武”是什麼意思？

　　寝殿外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小太監，“皇上，皇後，九皇子打到太清殿外了！
”

　　太清殿外，百裡墨慎和蘇徹占據高位，服侍下方的百裡墨言。

　　百裡墨言以為自己赢定了，當即對裡面喊道：“交出前皇後蘇唯，讓本王進殿觐見父王，否則，本王将以‘誅殺叛賊’之由，将你們全部殺光！
！
”

　　聽見這聲音，啟文帝垂了垂眸，“老九是個蠢的，告訴老五，留他一命吧，便是終身圈禁也行。
”

　　“朕的這些皇子，沒剩幾個了……”

　　能保住一個，算一個吧。

　　站在皇後身後的小太監聽了這話，心頭直嘀咕：皇上是不是說錯了？
九皇子都打到太清殿跟前了，怎麼還讓五皇子留九皇子一命？
不應該是九皇子，饒五皇子一命嗎？

　　“九皇子起兵謀反，所有叛軍，投降者，可留其命！
頑隅抵抗者，殺無赦！
”

　　太清殿正前方的丹鳳門外傳來一陣高呼。

　　是逍陽王百裡青仁的聲音。

　　他的身後是一批着裝嚴格，訓練有素的将士。

　　“是南衙軍！
！
”有人認出了那身盔甲。

　　南衙軍是中央儲備軍，所有南衙軍士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嚴格訓練的。
南衙軍是整個皇城，除禁軍之外素質最好的軍隊了。

　　百裡墨言聽着外面的聲音，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皇叔怎麼會有南衙軍的調令？
”

　　百裡墨慎走到最前方，身後站着蘇徹，一身氣勢逼人，頗為霸氣，“有诏書，自然就能調動南衙軍。
”

　　“诏書？
”百裡墨言搖頭，不願相信，“父皇吃了多日的長生丹，又身受重傷，此時隻怕已命懸一線，怎麼可能寫下什麼诏書？
”

　　他冷冷地盯着百裡墨慎，認定了是他僞造诏書，“老五，你還不承認你在謀權篡位？
”

　　百裡墨慎嘴角揚着一絲譏諷，“九弟這招‘賊喊捉賊’，還真是用得得心應手啊!”

　　“你還不知道吧？
其實你的一舉一動，父皇早就看透了！
今日，你看到的這一切，我、皇叔、南衙軍，其實都是為你準備的。
”

　　“九弟，難道，你還看不清嗎？
”

　　百裡墨言神色一怔，心裡有一個泡沫，忽地被人戳破，讓他看見了他一直沒看清的東西。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父皇準備的？
”

　　難道說，父皇他從沒想過讓他繼承那個位子嗎？

　　為了阻止他，不惜瀕死也要布下這個圈套讓他踩進去，永世不得翻身？
！

　　“九弟，放下武器，你或許還能保住一命！
”百裡墨慎再次開口。

　　可這話在百裡墨言聽來，分明是在譏諷和蔑視他！

　　“老五，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就憑你這些年的蟄伏，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那些屁話？
”

　　“我一放下刀，除了死，還有什麼路？
”

　　“既然都是死，那我為什麼不拼出一條路來？
！
”

　　百裡墨慎眼睛眯了眯，手裡的長劍微微一轉。

　　下一刻，太清殿四周圍牆上，出現無數手持弓箭的禁軍；弓弦拉滿，鋒利而尖銳的劍尖直指百裡墨言和他的手下。

　　丹鳳門外厮殺逼近，他帶來的人幾乎要被打沒了。

　　他雙眼通紅，憤怒揮刀大喊：“殺！
殺了這群‘亂臣賊子’，救出皇上！
朕必将為你們封侯拜相，福蔭綿長！
！
”

　　就聽一聲令下，整個皇宮再次陷入激烈的厮殺中。

　　或許有人是因為那不切實際的“拜相封侯”而厮殺，但更多的人，是覺得絕望沒有生機，因此隻能拼命厮殺，想為自己沖出一條活路出來。

　　火光閃耀，鮮血飛舞，伴随着一支又一支淩空飛來的箭矢，帶走的，一條又一條鮮活且年輕的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