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離開後,宴輕自己又喝了一壇海棠醉。
酒足飯飽後,他心血來潮,躺在房頂上看星星。
端陽坐在他身邊,瞅着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看久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不知小侯爺仰着臉望着天空,看了這麼久,看出了多少朵星花。
他有點兒坐不住,喊宴輕,“小侯爺,天色已晚了,回去睡覺呗。
”
“别吵。
”宴輕訓他。
端陽:“……”
他半天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呢。
宴輕望着天空,又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喃喃地說,“我是不是上當了?
”
端陽唬了一跳,試探地小聲問,“小侯爺,您指的是什麼?
”
“淩畫。
”
端陽心想,小侯爺,您總算後知後覺了。
但他還是要替未來的女主子說好話,“屬下看淩小姐挺好,與小侯爺您很般配,與您也很投脾性,事事也以您為先,順着您,沒什麼不好吧?
”
宴輕瞪眼,“爺說的是這個嗎?
爺說的是上當的事兒。
”
端陽不懂地看着他。
宴輕有些煩躁,躺着的身子忽地坐起,“她從今日邁進門,就在對我使計,先是用了苦肉計,又用了以退為進,後來又用了以柔克剛,再用了抛磚引玉,之後又用了以逸待勞,遠交近攻……這一串串的連環計用下來,我不就是被她牽着鼻子走了嗎?
”
端陽睜大眼睛。
他隻覺得今日淩小姐厲害的套路深,卻不知道這裡面還用了兵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宴輕,“小侯爺,您是不是想多了?
”
宴輕搖頭,“爺沒喝醉。
”
端陽眨眨眼睛,“淩家一直以來是文臣,往上幾代推,都是詩禮之家,淩小姐怎麼能會兵法呢?
”
宴輕哼了一聲,“誰知道她怎麼會的,也沒聽說她會泡茶會釀酒不是?
”
他牙疼,伸手捂住腮幫子,“你說,我現在跑去找她,跟她說我反悔了,不娶她了,她會如何?
”
端陽驚吓,如實說,“不是說淩家養了許多狼狗嗎?
上百頭,小侯爺您雖然不怕狼狗,但被上百頭狼狗圍着咬的場面,您也是不樂意的吧?
”
宴輕:“……”
他不樂意!
誰沒事兒樂意被狗咬?
端陽打量他神色,生怕女主子飛了,又說,“再說,出爾反爾不太好吧?
您與淩小姐都簽字立約了呢。
”
宴輕的臉臭了臭。
端陽立即又補充,“您吃了人家栖雲山送來的鹿肉和海棠醉,您今日喝了兩壇海棠醉呢。
以後您想吃鹿肉,還可以随時讓栖雲山的人送來,想喝海棠醉,陛下都得節省着些,您就不同了,您想喝淩小姐就會給你釀。
”
宴輕憤懑,“爺是為了口腹之欲就賣了自己的人嗎?
”
端陽默,“您不是,但有好吃的好喝的送上門,身為纨绔,不該拒絕吧?
”
這話說到了宴輕的心坎裡,不愧是他的第一親衛。
宴輕“咣當”一聲,又重新躺回了房頂的橫梁上,重新望着天空,“端陽,我要你何用?
”
端陽頓時有了生存危機,“小侯爺,屬下哪裡不抵用了啊?
”
“你該提醒我,眼看着我走歪道,你不提醒,就是你的失職。
”
端陽冤枉,“屬下也沒學過兵書啊!
真沒看出來。
”
他隻是覺得淩小姐太厲害了,拿捏住了小侯爺的心思,但真沒看出來這裡面運用了兵法的連環計,一計又一計,他隻聽着小侯爺點出來,就懵了。
“所以說,要你何用?
從今日起,你去藏書閣,讀兵書,現在就滾去讀,把所有的兵書都讀完。
”宴輕擡腳,将端陽一腳踹下了房頂。
端陽沒防備,栽落下房頂,幸虧他功夫高,才沒頭朝地倒栽蔥,勉勉強強站穩,一臉的委屈,對着房頂喊,“小侯爺,屬下是護衛。
”
護衛學什麼兵法?
隻每日勤加煉武就好了嘛。
“滾去學,再多話一句,就滾出府去。
”宴輕霸道地趕人。
端陽閉了嘴,在原地站了片刻,洩氣,耷拉着腦袋,去了藏書閣。
端敬候府是将門,兵書多的是,他得讀到什麼時候才能讀完啊?
半路上,端陽遇到了管家,管家見他一臉沮喪,不由問,“端陽,你這是怎麼了?
又被小侯爺罵了?
”
端陽很想抱着他痛哭,“小侯爺讓我去讀兵書,把藏書閣裡所有兵書都讀完。
”
管家一愣,“這是為何?
”
那些兵書,都蒙塵了好幾年了,落了三尺灰,小侯爺還不準許人打掃,說用灰塵埋了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今日又是為着哪一出讓端陽去讀?
端陽臉苦成一團,“小侯爺後知後覺發現,今日淩小姐對他用了兵法,說什麼她從今日邁進門,就在對小侯爺使計,用了苦肉計,以退為進,以柔克剛,抛磚引玉,以逸待勞,遠交近攻……”
管家睜大眼睛。
“小侯爺怪我沒提醒他,我說沒看出來,他就罰我去讀兵書。
”端陽腳底發沉,“屬下從小就愛練武,不愛讀書啊。
”
管家愕然了片刻,細想之下,也後知後覺地覺得小侯爺所說的計,可不是都與淩小姐所作所為對上了了嗎?
原來淩小姐動兵法,且還運用的爐火純青。
這可是好事兒一樁。
端敬候府本就是将門,娶個懂兵法的媳婦兒,才是一家人進一家門。
他拍拍端陽肩膀,很是欣慰,“小侯爺既然讓你去學,你就聽話去學吧!
咱們侯府幾代将門,以前看門的小厮都能談論幾句兵法,如今沒落成這樣,也是無奈。
淩小姐既然喜歡兵法,待她進門,藏書閣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不至于一直蒙塵了。
你是小侯爺的近身人,為了以後幫助主子和睦相處,兵法是該會一些。
”
端陽:“……”
他看着管家欣慰的臉,“那你怎麼不讀?
你也是小侯爺身邊的親近人。
”
管家一臉你不懂我的神色,“我讀過啊,年輕的時候,侯爺也逼着我學過。
後來我傷了腿,做了侯府的管家,府中事務繁多,我才不學了。
”
他拉開了話匣子,“哎,要說小侯爺其實還挺像老侯爺和侯爺的,不愧是祖孫父子。
老侯爺一輩子隻娶了老夫人一個,侯爺也隻娶了夫人一個,到了小侯爺這裡,說不娶了,吓死個人,如今能娶回一個,不管如何,咱們都得好好地敬着未來的女主子。
”
端陽點點頭,“淩小姐那麼厲害,能不敬着嗎?
”
誰不敬着她,都夠喝一壺的。
管家催促端陽,“你快去吧!
别讓小侯爺發火,咱們府中這麼點子人,能留下的,都是死皮賴臉的,小侯爺天天惦記着把人都攆光了,為了不被攆出去,你要争氣點兒。
”
端陽無奈了,隻能風蕭蕭兮的去了藏書閣。
管家本來要去找宴輕,如今知道他大約是不高興的,也就不想去觸黴頭了,免得自己也被罰,轉身腳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下了。
宴輕攆走了端陽,又煩躁了一會兒,氣悶了一會兒,之後在房頂上躺着睡着了。
宮裡,皇帝批閱完奏折後,夜已深。
敬事房端來牌子,讓皇帝選今夜伺候的人,皇帝沒什麼興緻地擺擺手,敬事房的人退了下去,他對趙公公招手,“給朕揉揉肩。
”
趙公公連忙上前,動作适當地給皇帝揉肩。
皇帝閉着眼睛問,“今日宴輕怎麼這麼安靜?
朕給他賜婚,他竟然沒鬧騰?
”
趙公公笑着說,“今日可稀奇了,淩小姐從宮裡出去後,直接去了端敬候府,與小侯爺一起接了聖旨,之後的事兒更稀奇,淩小姐竟然在端敬候府待了一整日,直到天徹底黑了,才回府。
”
皇帝坐直了身子,睜開了眼睛,也納悶極了,“竟有這事兒?
”
“是啊,如今都談論着呢,說真是稀奇了。
小侯爺怎麼看都不像是酒醒了會認賬的人。
”趙公公唏噓,“據說好多人都押了賭注,賠光了本。
”
皇帝搖搖頭,“朕也覺得宴輕不像是酒醒了會認賬的人,一定是淩畫做了什麼。
”
趙公公也不明白,“老侯爺和侯爺相繼故去後,小侯爺不喜歡太後在侯府安插人盯着他,一股腦的都将人打發了,這樣一來,咱們的人也都給攆了,所以,侯府的消息,再也打聽不着了。
”
“他一天到晚吃喝玩樂,朕還不樂意聽他那些玩樂的破事兒呢。
”皇帝不在意,“朕就是好奇淩畫做了什麼,讓他不止接了聖旨,還留了她一日。
”
趙公公立即說,“接聖旨之前,小侯爺與淩小姐談話時,長甯宮的人在了,據說沒避着人,要不,奴婢找長甯宮的人過來問問?
”
皇帝擺手,“夜深了,甭折騰了,明日淩畫進宮,朕問她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