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半夜醒了,他喝酒太多,被渴醒的。
他剛一動,碰到了床頭的搖鈴,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雲落便從外面推開門走了進來,掌了燈,對他說,“小侯爺是要起夜?
”
宴輕揉揉眉心,看着陌生的屋子,“我沒回府?
”
這房間一看就不是他的房間,他依稀記得,淩畫給他沏茶,他喝了兩盞後,突然犯了困,便閉着眼睛睡着了。
雲落點頭,“您睡着了,主子便沒有将您送回去。
”
宴輕坐起身,“淨房在哪裡?
”
“我帶您去。
”雲落轉身向外走。
宴輕下了床,跟着雲落出了房間。
走出屋子,便聞到滿院的玉蘭花香,夜風清涼,天空繁星滿天。
他有些懷疑,“她讓我住在了她的院子裡?
”
雲落點頭,“主子讓屬下将您安置在了東廂房,怕送去前院太遠折騰。
”
宴輕沉默,這是折騰的事兒嗎?
這是她竟然将他留在了她自己的内院的事兒。
哪怕住的是東廂房。
她還有沒有點兒規矩了?
就算他是他的未婚夫,也太沒規矩了吧?
宴輕停住腳步,“以前秦桓也住過?
”
雲落立即搖頭,“主子的院子裡,從沒有外男住過,哪怕是屬下等人,也都是住在外院。
小侯爺是第一個被主子留在院子裡的人。
”
宴輕聞言不見高興,一步也不走了,“去給我打一盆水來。
”
雲落試探地說,“屋子裡有水。
”
“我不要回去了。
”宴輕搖頭。
雲落跟着宴輕也算有一段時間了,大緻能猜到他的想法,雖然小侯爺做的是纨绔,按理說最不講那些規矩,但可能是自小的教養原因,端敬候府兩位侯爺對他從小管教嚴格,他做纨绔後,扔了許多東西,但骨子裡對某些事兒,還是十分講規矩的。
于是,雲落給他打了一盆水,端到了他面前。
宴輕淨了手,也不用帕子擦,雙手抖了抖水珠,對他說,“走了,回府了。
”
雲落:“……”
不至于這麼大半夜的回府吧?
他小聲說,“咱們淩家的人,也不會在外面亂說的。
”
言外之意,沒人知道您納吉之日沒回府留宿在了淩家小姐的院子裡。
“那也不行。
”宴輕是待不下去了,轉身就走。
雲落挽救了一句,“您騎來的汗血寶馬如今在馬圈裡,若是去牽出來,會鬧出些動靜。
”
“那就走回去,明兒一早讓人給我送回去。
”宴輕扔下一句話。
雲落見他決心已定,隻能跟上他。
二人出了淩畫的院子,一路走到門口,門童睡的正香,雲落伸手拍拍他,“醒醒,開門。
”
門童醒來,看到雲落和宴輕,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小侯爺?
雲落公子?
你們這是……”
大半夜的,這是要出門?
距離天亮還早着吧?
“小侯爺回府。
”雲落多說了一句。
門童不解地打開門,放了二人出府。
宴輕溜溜達達往回走,雲落跟在他身後半步。
宴輕走出一段路後,問雲落,“她将我留在她的院子裡,三舅兄就沒說什麼?
”
淩雲深不是個講規矩的人嗎?
怎麼能允許他納吉之日留宿在她妹妹的院子裡?
再怎麼着,就算他喝多了,睡着了,也不該由着她留他住她的院子裡,應該讓他去住客院。
在栖雲山時,雖是在一個院子裡,但好歹是前後院,距離的真是有些遠,但如今,他是真真正正地住在她的院子裡,與她的房間,就隔了那麼幾步遠。
雲落回答,“因四公子不知節制拉着您喝酒,主子讓琉璃給三公子傳話說您喝多了睡着了,三公子便沒說什麼了。
”
宴輕挑眉,“她不是怕三舅兄嗎?
我看也不怎麼怕嘛。
”
雲落難得的笑了笑,“主子犯錯時,的确是怕三公子,但如今主子不覺得自己犯錯了,自然是不怕的。
”
宴輕瞪眼,“她留我住她的院子,還不算犯錯?
”
雲落提醒他,“您喝多了,睡的十分香,主子是舍不得讓屬下挪動折騰您。
如今六禮都走了一半,還有兩個月您和主子就大婚了。
雖然不合規矩,但若說犯了多大的錯,倒也不至于。
淩家沒長輩後,很多規矩,都一切從寬了。
更何況三公子知道主子有多喜歡您,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
反正又沒睡在一個屋子裡。
宴輕被帶歪了一下,“她多喜歡我?
”
雲落肯定地點頭,“是。
”
宴輕蹙眉,似乎十分不解,“我有什麼值得她多喜歡的?
”
雲落:“……”
您憑這張臉?
他話到嘴邊,還是覺得不能這麼說,于是搖頭,“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那麼多的理由的。
”
主子從小就愛看畫本子,導緻他們這些身邊人也都跟着她看,什麼畫本子都看過,對于風花雪月,雲落覺得他也算是半個入門,說這話沒毛病。
宴輕果然被噎了一下,奇怪地看着雲落,“你很懂?
”
淩家的大米也沒有多好吃,他怎麼就比端陽懂的多了這麼多?
端陽一看就笨。
雲落咳嗽一聲,“屬下也沒有很懂。
”
但是他好學,他們圍繞在主子身邊的這些人,都被養成了一個習慣,或者說,被逼成了一個習慣,主子會什麼,他們也要會什麼,學不精,但也要懂,否則怎麼能好好地領會主子心裡所想,更好地為主子出力?
“你不必謙虛。
”宴輕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說,“他把你給我,每日跟着我無所事事,真是屈才了。
”
雲落一吓,立即說,“不屈才,屬下覺得主子才是派給屬下一個最重要的任務。
”
跟着小侯爺多好,吃好喝好不說,還能跟着他玩,不必出任務風餐露宿腥風血雨,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任務了。
雖然小侯爺脾氣特别了些,但絕對不屬于不好伺候那一挂的,比秦三公子曾經的鬧騰勁兒想方設法要趕走他來說,好伺候多了,他适應的很。
宴輕啧啧,“也比端陽會說話,跟你主子一樣會哄人。
”
雲落果斷閉了嘴。
深夜的大街上,沒有什麼人,隻有巡城的士兵以及京兆尹的人。
許子舟自從任職京兆尹府尹,新官上任,要接手處理的事情十分之多,因陳橋嶽是被陛下直接推到午門外斬首的,所以,沒有交接過程,他哪怕是在京兆尹已做了少尹三年,還是有些忙亂。
這一日,依舊很晚回府,路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深夜在大街上慢悠悠晃蕩的宴輕。
許子舟訝異,宴輕今兒不是親自去淩家行納吉奠雁禮了嗎?
難道從淩家出來後,又與纨绔們一起跑去了哪裡喝酒了?
但看這副樣子,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樣子。
他自然不知道宴輕睡一覺,酒已醒了。
許子舟來到宴輕身邊,側身而過時,翻身下馬,喊了一聲,“宴小侯爺。
”
自那日二人喝茶下棋後,也已有數日不見。
聽到馬蹄聲,宴輕頭都沒回,直到許子舟在他身邊勒住馬缰繩,喊了一聲,翻身下馬,宴輕才停住腳步,轉回頭,見是許子舟,與他打招呼,“許府尹。
”
如今的許子舟,已不是昔日的許少尹了,真是少年俊傑。
許子舟笑問,“小侯爺今兒怎麼比平常更晚回府?
”
以前,他在大半夜裡也碰見過宴輕很多回,但都沒超過這個時辰。
宴輕頓了一下,慢慢道,“今兒去淩家行納吉之禮,被四舅兄灌多了,不小心睡了過去,這個時辰才醒來。
”
許子舟心情複雜,“都這個時辰了,怎麼沒繼續歇到明日?
”
宴輕搖頭,“不合規矩。
”
許子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笑着說,“恭喜小侯爺了。
”
看來他與淩家人相處的不錯,否則淩雲揚那個性子,不會拉着他喝酒喝多了,淩雲深也不會留他納吉之日在淩家過夜。
宴輕雖然覺得一個納吉沒什麼可恭喜的,但還是承了這句恭喜,也笑着說,“多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