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和宴輕自然沒發現身後已坐了淩畫。
秦桓一杯一杯地喝酒,宴輕瞧着他的模樣有點兒膽戰心驚,生怕他就這樣把自己喝死了,那他是不是間接地成了殺人犯得被安國公府糾纏上?
畢竟,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人是他。
宴輕有點兒後悔答應他出來喝酒了,他明顯就是不對勁,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宴輕估計他如今三魂七魄怕是已丢了兩魂六魄,就剩下一魂一魄還掙紮着挂在身上了。
他試圖勸說,“秦兄,别隻顧着喝酒,咱們倆許久不見了,聊聊天。
”
“是十一天。
”秦桓伸出食指,又伸出一根小指,在宴輕面前晃了晃,“我記的最清楚,被我祖母關起來看管了足足十一天。
”
宴輕不怎麼記得日子,順着他的話問,“安國公老夫人這一回又是為了什麼關你?
”
“為了讓我娶那個女人。
”秦桓在宴輕面前一直不提淩畫的名字,從來都是以那個女人代替,因為隻有說那個女人,他才可以在宴輕面前毫無負擔地罵她不是人,是魔鬼,是怪物,是混蛋,也可以毫無負擔地一邊跟他喝酒一邊說她怎麼怎麼不是人都對他做了哪些令人發指的事兒。
宴輕對于嫁娶敬謝不敏,“安國公老夫人急着抱孫子?
我記着安國公府你們的親兄弟堂兄弟們不是都已有好幾個小蘿蔔頭了嗎?
安國公老夫人至于這麼急嗎?
”
“她不是記着抱孫子,是急着把那個女人給我娶進門。
那個女人,你知道吧?
她是一個财神爺。
”秦桓說着,又一仰脖喝了一口酒,杏花村太烈,入喉辛辣,他咳嗽了一聲,“我啊,就是我祖母用來買她的工具,我祖母才不管我死活,她隻想着把安國公府的窟窿添平,重新立起來,恢複到我祖父在的時候,怎麼可能?
那個女人那麼黑心,她怎麼會幫安國公府?
她把安國公府吞了還差不多。
”
宴輕露出不解,“照你這樣說,安國公府沒什麼可取之處,聽你的意思,你那未婚妻她也不是多喜歡你,為何不悔婚?
”
“我哪裡知道!
她是個怪物,以折磨我為樂,大約就是想折磨我一輩子,玩死我,她才能從中得到快樂。
”
宴輕:“……”
失敬了!
看來人家這才是真的會玩!
秦桓紅着眼睛,本來就想哭,一直壓抑着,此時像是打開了突破口,眼淚無聲地落,噼裡啪啦,豆大的眼淚珠子,落在面前的酒碗裡,将酒碗燙的都滋啦啦,“宴兄,你知道她有多可怕嗎?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想好了,在大婚之日,我就自殺死在她面前。
”
宴輕:“……”
坐在後方的淩畫:“……”
宴輕心驚,“别啊兄弟,世間的路千萬條,走哪條不好?
你怎麼能生起了輕生的心思呢?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
秦桓哭的更兇,“宴兄,你不懂,兄弟我活着沒滋味,覺得不如死了呢,我活着鬥不過她這個惡魔,死在她面前,最起碼能讓她想起來,就做噩夢。
”
宴輕:“……”
原來你是個這樣的狠人!
淩畫無語,自從十三歲,淩家遭難,一夜之間,大廈傾塌,她的至親一個一個下餃子似的赴了黃泉後,她接手江南漕運,跟太子鬥了起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直接間接死在她手裡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有誰死在她面前,她都不見得看一眼,沒準還能踩着屍體談笑風生,怎麼會做噩夢?
在地獄裡活久了的人,良心是什麼?
她早沒那東西了!
她三年前就不做噩夢了。
秦桓卻似乎被自己感動了,淚眼汪汪地對宴輕問,“宴兄,你說我這樣做,能報複她嗎?
”
宴輕很為難,“不太能吧!
”
“為何?
怎麼就不能?
我若是自殺在她面前,她難道就不害怕不愧疚不心中悔恨這麼對我嗎?
明明解除婚約對她來說很簡單的事兒,偏偏這麼逼我,她良心何安?
”
宴輕不忍打擊他,“秦兄,說句實話,聽你說了這麼多,我覺得,你的未婚妻,她可能天生缺少良心這種東西。
”
秦桓:“……”
淩畫掩唇而笑。
秦桓一下子被打擊到了,頓時世界又是一片灰暗了,“這麼說,我連死,都奈何不了她了?
”
“是吧!
”宴輕也無奈,“大約,隻能怪你自己命不好了。
”
秦桓哭的更傷心了,拿起酒碗,空的,拎起酒壇,也被他喝空了,他高聲喊,“來人,再上酒。
”
琉璃易容的小夥計穩穩當當地抱來了兩壇酒,一壇放在了秦桓面前,一壇放在了宴輕面前,放好後,一句話不說,穩穩當當地走了下去。
掌櫃的遠遠瞧見,佩服不已。
秦桓拎起酒壇也不往碗裡倒了,直接抱着酒壇與宴輕面前的酒壇碰了碰,就往嘴裡灌,“宴兄,喝!
”
宴輕看他這個架勢,頭皮發麻,“秦兄,這酒雖好,喝多了傷身。
”
他也是第一次見識這個陣仗。
秦桓搖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好做地下鬼。
宴兄,陪我喝!
”
宴輕:“……”
你一個喝酒尋死的,喝酒就喝酒,做什麼詩!
他郁悶地拿起酒壇,與他碰了碰,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忍着頭疼勸人,“秦兄,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想想辦法,也許這事兒就解決了。
”
“我想過許多辦法,都不頂用,我實在沒轍了,隻有死路一條了。
”秦桓一邊喝酒一邊哭,“宴兄,我死後,你會去我墳前看我的吧?
到時候也給我帶一壇杏花村好不好?
兄弟在下面感謝你。
”
宴輕:“……”
都做鬼了,還喝什麼酒?
給你帶一壇,你喝得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