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離開後,長甯宮跟着淩畫來的人,也由管家都逐一給了賞銀才打發回去,不讓任何人白跑這一趟。
人都走了後,淩畫不好意思地對宴輕說,“本來我的那份打賞該我自己給,如今都讓你府中出了。
”
宴輕擺手,不看在眼裡,“不算什麼,你今日還給我一頭鹿呢!
那麼點兒的賞銀,連買一隻鹿腿都不夠。
”
淩畫收起不好意思,“栖雲山離京城不遠,估計用不了一兩個時辰,鹿就能送來,送來後,你要立即吃嗎?
”
“嗯,立即吃。
”宴輕絕對一刻都不等,有好吃的從不留着。
淩畫得寸進尺地問,“我今天也想吃你做的鹿肉,行嗎?
”
宴輕大手一揮,“那你就等着,我們一起吃。
”
淩畫猶豫,“我一早就進宮了,今日因為禦史彈劾,陛下比往日下朝晚,我在禦書房外等了陛下半個時辰,後來又去長甯宮與太後說話,出宮後,便來了你這裡,我如今有點兒累了,若是回家休息一會兒,再過來……”
“你來來回回折騰什麼?
府中院子多,給你随便用一間休息不就完了嗎?
”宴輕很直接地吩咐管家,“帶她找一處幹淨的院子休息,等鹿送來了,再喊她。
”
管家心裡直驚呼,連忙走上前,熱情極了,“淩小姐,請跟老奴來,咱們府中院子的确多的是,其中有一處院子跟小侯爺如今住的紫園挨着,靠近水榭,夏日裡,打開窗子,湖水輕輕涼風,最是令人舒爽了。
老奴一直命人打掃着,很是幹淨,一應用具都全,您進去就可以直接自在休息。
”
淩畫站起身,從善如流,十分溫和,“勞煩管家了。
”
“不勞煩,不勞煩。
”管家笑呵呵地頭前帶路。
淩畫離開後,宴輕打了個哈欠,困意濃濃地對端陽說,“困死了,我再回去睡一會兒,一會兒栖雲山的人将鹿送來,你喊我。
”
端陽點點頭。
宴輕随後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房間,躺去了床上,轉眼就又睡着了。
端陽關上房門,站在屋檐下很是有些懷疑人生,從前打死都不娶妻的小侯爺,不過一日一夜的功夫,就給自己弄回來一個未婚妻。
以前多抗拒聖旨賜婚啊!
如今親手接了聖旨不說,且還将未婚妻留在了府中給找了個院子休息,讓其登堂入室。
這也真是……
一夜翻天覆地,他都有點兒不認識自家小侯爺了。
管家将淩畫帶去了休息的院子,安頓好後,腳步輕快地離開。
淩畫躺在床上,看着宴輕給她的那支镯子,越看越喜歡,眉眼都是笑意。
琉璃瞧着,心裡直歎氣,壓低聲音,“小姐,您說,是不是小侯爺的憫心草藥效還沒過勁兒?
您的那株憫心草藥效比您了解的更延時?
否則今日小侯爺也太好說話了吧?
”
宴輕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才不是!
他是這麼輕易答應娶妻的人嗎?
更不是!
可是如今事實就是他親口答應同意了婚事兒不說,還不反抗地接了賜婚聖旨,且還将小姐留在了府中歇息。
這怎麼打開八面窗子的往外看,都不像是宴輕會做出來的事兒。
淩畫把玩着手镯愛不釋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裡看外看,綠汪汪的,剔透的沒一絲雜質,真真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她娘的陪嫁裡,也沒少有這樣的好東西。
“哎呀,您又不是沒見過好東西,至于這麼看的不錯眼睛嗎?
”琉璃鄙視。
淩畫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依舊笑着,“這是宴輕送的。
”
“是是是,就是小侯爺給您一塊破鐵,您也愛不釋手看不夠。
”琉璃無奈至極,“宴小侯爺不是很有骨氣的嗎?
從來不受人威脅嗎?
就算是誘惑他,不也是多的人铩羽而歸嗎?
他雖然愛吃鹿肉,但前些日子在栖雲山腳下,一聽說栖雲山的主子缺夫婿,他扭頭就走,鹿肉也不吃了,怎麼今日這麼反常?
”
她不認為宴輕是真想娶妻,小姐雖然長的好,但又不是天仙,小侯爺照鏡子看自己就夠了。
他對女人的興趣,還不如二兩酒。
淩畫琢磨着說,“無論是威脅,還是誘惑,大約都抵不過他心底的純善。
”
琉璃不解,“宴小侯爺的純善?
”
純善是個什麼東西,她沒聽說過。
淩畫想着宴輕同意婚事兒時點頭的樣子,笑着說,“他不知道憫心草,覺得是他與秦桓混蛋,惹出了這樣的事兒,我點明不可能再嫁秦桓,他若是不娶,我的婚事兒從今以後人人退避三舍,畢竟,我都逼得秦桓要自殺了,還有誰敢娶我這樣的女人?
沒人敢娶,我隻有兩條路走,一條是自殺,一條是永遠嫁不出去,被人嘲笑。
我自然不會自殺,所以,隻剩一條嫁不出去,被人嘲笑的路。
他心地善良,自己惹出的禍,隻能自己認了。
”
琉璃啧啧,“原來如此。
”
她一言難盡地看着淩畫,“小姐,小侯爺這麼純善,您算計他不說,如今還哄騙人家就不覺得虧心嗎?
”
良心何安?
淩畫揉揉臉,一點兒也不覺得虧心,“以後我一輩子對他好。
”
一輩子長的很,總能彌補的吧!
“那您可要記住了,别如今看着小侯爺千好萬好,等過個幾年,瞧不上人家了,再把人一腳踢了。
這樣的缺德事兒,可千萬别幹,否則我在江湖上都沒面子。
”琉璃勸告。
淩畫:“……”
她看着琉璃,提醒,“江湖上都沒有幾個人知道有你這号人。
”
琉璃:“……”
紮心!
淩畫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安心地說,“你放心吧!
我費這麼大的力氣才算計着嫁給他,以後嫁進來,還要千方百計地算計着讓他心裡喜歡上我,等他真正喜歡上我了,不知道要多久,這麼辛苦得的人和心,若是得到了,傻子才再踢出去。
”
琉璃覺得有道理,給她落下帷幔,也轉身找地方歇着去了。
淩畫成功将自己弄進了端敬候府的内宅,大半天的應付完陛下應付太後然後又跑來端敬候府哄騙宴輕,一番折騰下來,确有些耗費精力,也很快就睡着了。
端敬候府内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心大地睡着,卻不知外面已經炸開了鍋。
婚約轉讓書之事已傳的老弱婦孺皆知,這樣的事兒最是讓人有談資,口口相傳也最快,甚至各大賭坊酒肆都有人押注,賭宴輕酒醒後,是娶淩畫,還是不娶淩畫,一大半的人都押不娶。
宴輕是誰?
那可是京城談娶色變的第一人,誰也别想按着他頭讓他娶妻,端敬候府已故的兩位侯爺都沒做到,太後也逼迫他不得。
淩畫又是誰?
那可是厲害的出了名的淩家小姐,她怎麼允許自己這麼荒唐的嫁給宴輕?
不可能的。
甚至好多人都為秦桓和安國公府捏了一把汗,覺得秦桓死定了,淩畫這一回一定手撕了秦桓和安國公府。
整個京城達到了一種空前的喧嚣,但這喧嚣還沒甚嚣塵上時,便被一記驚雷定在了半空中。
陛下下旨取消了秦桓和淩畫的婚約?
陛下給宴輕與淩畫賜婚了?
端敬候府宴小侯爺接了賜婚聖旨。
京城所有人又驚又震,一下子嘩然了,如本就滾開的油鍋裡倒了一瓢水,一下子炸了鍋。
有赢了賭注的人一夜暴富,喜極而泣,有輸了賭注的人一夜傾家蕩産,抱頭痛哭。
在天雷轟轟中,有幾家府邸内院的小姐被天雷砸中,一個個芳心碎掉。
太常寺卿柳家的小姐,永昌伯府的小姐,承平郡王妃的妹妹,禮部尚書的孫女,京兆尹的女兒,宗人府丞的侄女……
甚至,還有身份夠不上宴輕的小門小戶的女兒家,都一下子打破了春夢。
柳蘭溪喃喃自語,一副丢了魂魄的模樣,“不可能,這不可能。
”
趙文英擔心柳蘭溪,匆匆去了趙家,見到柳蘭溪,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誠心誠意地勸,“蘭溪,你放棄吧!
别再喜歡她了!
聖旨已賜婚,宴輕并沒有反抗和拒絕,接了聖旨,他如今已是淩畫的未婚夫了。
”
“他怎麼會娶淩畫?
怎麼會……”柳蘭溪不敢相信,“他說了不會娶任何人的啊。
”
趙文英歎氣,“消息我已經讓人打聽清楚了,據說昨日安國公老夫人帶着秦桓去淩家商量婚事兒,淩畫一口答應,秦桓卻不想娶淩畫,跑出了淩家,去找宴輕喝酒,二人在杏花村喝醉後,秦桓口口聲聲要去尋死,還想着在大婚之夜自殺,宴輕吐口說不就是一個女人?
何至于他輕生?
他幫着娶了。
”
“他是喝醉了。
”柳蘭溪肯定地說。
趙文英歎氣,“昨日他的确是喝醉了,但是今日一早,淩畫進宮去見了陛下,又見了太後,之後出宮去了端敬候府,太後派了長甯宮一幹人跟着她去的,不知發生了什麼,總之,陛下下了賜婚聖旨,宴輕沒反抗,接了聖旨,事情已成了定局。
”
柳蘭溪隻相信自己認識的宴輕,“他酒醒後一定不樂意,如今接了聖旨,一定是被逼迫的。
”
“木已成舟,即便是被逼迫的又如何?
聖旨賜婚,淩畫是一定要嫁給宴輕了。
”趙文英不知道該怎麼勸,“蘭溪,你聰慧絕頂,别鑽牛角尖,看開點兒吧。
”
“不,我看不開。
”柳蘭溪搖頭。
“你總不能讓陛下再收回賜婚聖旨。
”趙文英無奈,“況且,據說太後十分喜歡淩畫,賜婚聖旨是太後娘娘親自去找陛下下的。
你想想,太後本身就可以下懿旨賜婚,但并沒有這麼做,而是讓陛下下賜婚聖旨,這代表,十分看重這門婚事兒。
陛下的聖旨,可比太後的懿旨有分量,聖旨已下,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
柳蘭溪咬唇,忽然發了狠地說,“他能娶一個,也能娶兩個吧?
”
趙文英睜大眼睛,驚呼,“蘭溪,你瘋啦?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
“知道。
”柳蘭溪道,“我要嫁給宴輕。
”
趙文英不敢置信,“你快醒醒吧!
以你的身份,哪用得着如此委曲求全?
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何必想着要與人共侍一夫?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淩畫。
淩畫的厲害你沒領教過,也該知道,太子殿下都拿她沒辦法,你若是落在她手裡,她能折磨死你。
”
“就算被她折磨死,也好過我嫁不了他。
”柳蘭溪站起身,“我這就去找我娘,讓我娘進宮求求太後,昔年,我娘救過和敏公主,很受太後感激,這總是一樁恩義。
”
趙文英看着她急匆匆走出自己的院子,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