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怎麼也沒料到會這麼嚴重。
她驚悚地看着宴輕,“哥哥,何至于此?
”
宴輕面上一臉坦然,神色冷然,尤其是一雙眸子極沉,“你影響到了我的心情。
”
“我……”淩畫一時不明白極了,她緊緊地拽住宴輕的袖子,“哥哥,我哪裡影響了你,你指出來,我改。
”
“你的一切,都影響到了我的心情,甚至看到你,都影響我。
”宴輕毫不留情地指出,“所以,你還有話說嗎?
”
淩畫深吸一口氣,“我并不覺得。
”
“你算計人,你還有理了?
”宴輕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以為,你算計嫁給我的事情,這麼簡單便過去了?
我今日告訴你,不可能,我之所以娶你,是我守信,但你影響了我,便違反了當初的協議。
”
他截住淩畫要辯解的話,“就算你如何狡辯,也更改不了這個事實。
什麼也不必說了。
”
淩畫張了張嘴。
宴輕壓根不聽她再說,轉身就走,出了藏書閣。
淩畫追了兩步,追出了藏書閣外,便隻見宴輕向前而走的背影一身孤傲,便是這個看起來拒人千裡之外的一個背影,讓淩畫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淩畫站在藏書閣外,風雪打在她的臉上,有面紗隔着,但也絲絲刺痛的冷。
口對于宴輕突然發難,淩畫的确一時間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是指出哪一項,而是說她的一切都影響他,那即便追上去,追去紫園,她又能說什麼?
琉璃本來找了個地方等着小姐哄了小侯爺二人高高興興出來一起去吃飯,但沒想到,這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小侯爺便出了藏書閣獨自走了,小姐追出來,追了兩步,便不追了,站在原地,讓風雪打在她身上,好一會兒都不動彈一下。
雪雖然不大,但是今冬的第一場雪,風還是很冷的,不比刀子差多少。
琉璃覺得小姐的狀态好像不太妙,趕緊走過來,見淩畫露在面紗下的一雙眼睛澀澀然,一片黯淡,她試探地問,“小姐,小侯爺是不好哄嗎?
”
“何止不好哄。
”淩畫禁不住懷疑自己,“琉璃,我是不是做錯了?
”
琉璃聽她這語氣不對,“小姐,您做錯了什麼?
”
“算計宴輕,不顧他意願,一心嫁給他。
”淩畫聲音很輕。
她從小到大,做任何決定,都是決定了便去做,年少時,淩家未曾遭難前,她有一顆純真的心向善的心陽光的心,知道有些事情可為,有些事情不可為,凡事有一個度,但是淩家遭難,父母兄長至親一家幾十口,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她和兩個堂兄以及兩個小孩子,她從血泊裡站起來,趟出一條道,一路走過黑暗,便再做不到純真的向善的非黑即白了,被人算計,她也算計回去,不被人算計,隻要有利可圖,她便圖謀。
比如見宴輕第一面,她就想要嫁這個人,哪怕覺得難,也算計到了。
她以前做任何決定,哪怕在十分不可能的情況下,蕭枕說要那個位置,好比天方夜譚,但她也應了,扶持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
但今天宴輕一席話,她不禁懷疑自己了。
琉璃吓了一跳,“小姐,小侯爺跟你說了什麼?
讓你竟然懷疑自己?
”
她是知道,淩畫從來不懷疑自己,哪怕做錯了,但不管是不是錯,她也不會後悔。
如今這個模樣,可見事情有多嚴重。
淩畫将宴輕的話重複了一遍。
琉璃:“……”
她也不禁懷疑了,“小侯爺說,您的一切,都影響到了他?
”
這是怎麼算的?
淩畫點頭,“嗯。
”
宴輕說以後連見也不想見她。
琉璃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也覺得,小姐不帶小侯爺去江南,其實很正常,隻有跟着淩畫身邊腥風血雨走過的人,才知道,她身邊有多危險,别看待在京城很安全,但其實危險無處不在,就拿黑十三入京刺殺案來說,有小侯爺相救的因素在,另外也是小姐命大,碰巧趕上小侯爺出現,再加上手裡有毒藥。
出京在外,危險會增加十倍。
小姐不帶小侯爺,是很有必要的理由。
但張老夫人提醒的也對,也有道理,小姐也及時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同意了,且還特意進宮一趟禀告太後和陛下,也去找了曾大夫特制藥丸,該做的準備,已做了大部分,但沒想到剛來藏書閣與小侯爺一番言談,便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他不止不去江南,且還要在海棠苑和紫園之間壘上一道牆,這與分隔兩府有什麼區别?
琉璃看着淩畫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有點兒生氣,咬牙,“小姐,小侯爺有點兒過分了,就算您算計他在先,但娶您之前,他也是知道了您的算計的,他可以死活不娶,您也拿他沒辦法。
如今既然娶您進門了,卻想一輩子擡頭低頭都不見,隻維持一個夫妻虛名,那還要他幹什麼?
”
淩畫看着琉璃。
琉璃哪怕經過多日前淩畫生病得宴輕照顧已很是對他改觀,但他這麼欺負小姐,她也是理所當然向着小姐的,覺得宴輕過分,很是生氣,“天下好看的男人,心腸好的男人,心善的男人,也有很多,不止一個小侯爺,您要不……和離算了?
”
雖然老人都說,甯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但琉璃覺得,真不能忍時,也不能忍。
她是從頭到尾都知道小姐有多想嫁小侯爺,有多在乎小侯爺的,就算那些算計很是不對不好,但一顆心到底是撲上去了,她以前可沒有這麼辛苦受掣肘。
若非是為了備嫁親手繡嫁衣又給小侯爺繡吉服帶着小侯爺去栖雲山玩給他釀酒等等,也不會錯過時機,讓溫行之搶先一步,劫走了吳易,沒拿住太子的把柄,另外,要知道,小姐雖然傳承了釀酒的衣缽,但她真是不怎麼喜歡釀酒的。
能為小侯爺做的,她覺得,小姐是真的都做了。
能遷就小侯爺的,她覺得,小姐也真的都遷就了。
小侯爺還想怎樣?
當然,小侯爺也遷就過小姐,她生病,他也妥協包容伺候了,這些不可否認,但就是因此,那些短暫的忽來忽去,反而讓小侯爺看起來性子很是善變,也讓小姐陷進去心情跟着忽高忽低,牽扯她大半的經曆。
她不知道正常的夫妻是如何相處的,因為她爹娘也不太正常,但至少比淩畫和宴輕要好太多,淩畫和宴輕這樣,根本就不正常,早晚要出大問題。
她覺得,在沒有出更大的問題時,不如散了得了。
反正,隻要小姐不是非小侯爺不可,哪怕她和離,天下大把的男人,随她挑。
淩畫瞪着琉璃,“說什麼呢?
你讓我半途而廢?
”
那她費了那麼多心思,什麼也沒得到,又算什麼呢?
“那您怎麼辦?
”琉璃都快苦口婆心了,“我承認,小侯爺是挺好的,長的好看,人也良善,哪怕您算計他,他也就放些狠話,沒将您如何,但是吧,不是隻有好就夠了的,比如,您與小侯爺開始簽協議時,小侯爺想的簡單,而您本身就心思不純,沒那麼簡單,您根本就沒打算與小侯爺做相敬如冰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夫妻,您想要與他做真正的夫妻,和和美美,生孩子,所以,如今矛盾就出來了,您所求,小侯爺那個脾氣性子,根本就達不到,這才大婚幾日,就出矛盾了,若是僵持下去,無論誰妥協,以後還會有大問題。
說的嚴重些,再這麼折騰下去,不是您毀了小侯爺,就是小侯爺毀了您。
”
琉璃說的話極其的不中聽,但是也隻有她,才敢這麼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淩畫呼吸都停了,“那我就這麼放棄了?
”
放開纏着宴輕,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他做他快樂的纨绔,而她依舊走從前的路?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