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書本來不想管,但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管上一管也好。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示意琉璃跟他出去說話。
琉璃不解,跟着崔言書走出了書房。
崔言書一直走出很遠,才對琉璃笑着說,“你去告訴小侯爺,掌舵使生氣的樣子,着實可人,她鮮少有這麼生動情緒外露的時候,如今都被我們給看到了,他若是不想讓我們看,就趕緊來将掌舵使帶回去。
”
琉璃睜大眼睛,“崔公子,你瘋了?
你竟然敢招惹小侯爺?
”
是嫌活的太久了?
命太長了嗎?
崔言書笑,“你放心,小侯爺不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兒收拾我的,畢竟,我送了他一座山做生辰禮。
”
琉璃嘴巴張了張,覺得好像也有道理,她撓撓頭問,“真的行嗎?
”
“難道你樂意看掌舵使生氣的臉?
”崔言書問。
“不樂意看。
”琉璃搖頭,小姐生起氣來,不敢跟小侯爺發,剛剛才拿她撒過氣。
她覺得自己有跟雲落比看誰更可憐的趨勢,這可不太好。
崔言書笑,“這就是了,有我這句話,小侯爺一會兒就會過來将掌舵使弄走了。
免得掌舵使生起氣來,整個書房内都彌散着低氣壓,讓我們不能安心好好做事兒。
”
琉璃點點頭,“那我去試試?
”
崔言書點頭,“嗯。
”
于是,琉璃轉身又離開了書房,向後院走去。
崔言書在原地站了片刻,徑自笑了一下,轉身又回了書房。
琉璃來到後院,對雲落小聲問,“小侯爺呢?
”
雲落指指屋裡,他還沒從受打擊中緩過來,整個人也恹恹的。
琉璃問,“你怎麼了?
”
雲落有氣無力,“得罪主子了。
”
琉璃好奇,“說說?
”
雲落一言難盡地搖頭,“沒法說,你回來做什麼?
怎麼沒跟着主子去書房?
”
“去了,我回來要跟小侯爺轉達一句崔公子的話。
”琉璃顧不得好奇雲落怎麼了,快步進了屋,來到東暖閣門口,喊了一聲,“小侯爺?
”
宴輕的聲音傳出,“何事?
”
琉璃清了清嗓子,将崔言書的話一字不差地轉達了,轉打完,後退了幾步,站在外屋畫堂門口,安靜地聽着裡屋的動靜。
宴輕的屋子裡靜了好一會兒,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
琉璃心想難道崔公子料錯了?
小侯爺根本就不會理,小姐生氣有什麼可愛的?
她生氣的那張臉,不是繃着,就是面無表情的,亦或者面沉如水,在她看來,無論怎麼看,都不怎麼好看,雖然她長的很美,但生氣時,也減了半分美貌。
她剛要不想等了離開,宴輕忽然從裡屋裡走了出來,對站在門口的琉璃挑了挑細長的眉毛,聲音透着一股子危險的意味,“崔言書不想活了?
還是活的膩歪了?
”
琉璃咳嗽一聲,連忙說,“他大約是吃飽了撐的?
”
宴輕失笑,腳步邁出門口,說了句,“怪不得她舍不得你回玉家,這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獨一無二了。
”
琉璃眨眨眼睛,懵懵懂懂,跟着宴輕出了房門。
“不懂?
”宴輕回頭瞥了琉璃一眼。
琉璃點點頭,“我腦子笨,請小侯爺明示。
”
宴輕一邊往前走,一邊懶洋洋地道,“我是說,如今你不看我不順眼了?
不背後說我壞話了?
”
琉璃頓時結結巴巴,“不、不了,小侯爺您挺好,是我有眼無珠。
”
宴輕嗤笑一聲,“所以,我說你挺有能伸能屈的本事。
”
琉璃幹巴巴地笑,“還、還好吧!
”
這兩位主子,今兒是輪番的收拾她嗎?
她後悔跑來這一趟了。
宴輕兩句話将琉璃的小心肝踩在腳底下磋磨了一番,才出了院子,向書房裡走去。
琉璃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才摸摸自己受到驚吓不輕的小心髒,徑自安撫消化了一會兒,才跺跺腳,遠遠地跟在宴輕身後。
她可不敢跟小侯爺太近了,這兩日都不想出現在他面前引他注意了。
不過一路跟宴輕到書房,眼看着宴輕進了書房,她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崔言書的話語生效了,小侯爺竟然真的從房間裡出來書房找主子了。
這樣看的話,小侯爺對主子哪裡不在意了?
分明在意的很。
她頓時收回了因為崔言書讓她跑這一趟差點兒被宴輕吓死而心裡狠狠地罵崔言書的話,崔公子果然不愧是崔公子,不愧是小姐在漕郡的第一智囊星。
因淩畫生氣,氣壓極低,以至于整個書房内都彌漫着一種低氣壓,就連心大的林飛遠都後知後覺地感覺出來,淩畫還真是心情不好。
他清楚淩畫的性子,在她高興時,他可以嬉皮笑臉,說些讓人堵心又不會真收拾他的話,但當她不高興時,他就不敢造次了,悄咪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書房内十分的安靜,落針可聞。
所以,宴輕的腳步聲走進院子裡時,雖然輕輕淺淺,但在安靜的房中聽起來由遠及近也十分清晰。
崔言書笑了笑,他果然是猜準了。
宴輕來到門口,邁進門檻,挑開珠簾,随着他走近,珠簾噼裡啪啦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崔言書如平時一樣打招呼,“宴兄!
”
宴輕慢悠悠踱步進了書房,看了淩畫一眼,她脊背挺着,整個人靜而沉,氣壓很低,一張花容玉貌的小臉,面上淡而清冷,周身三尺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
這氣生的,看來還挺大。
宴輕瞥了崔言書一眼,“你今兒挺閑?
”
崔言書微微一笑,“不太閑。
”
所以,才請你過來,帶走這尊氣成河豚的佛,别影響我們工作。
宴輕讀懂了崔言書的眼神,一時間似被他拿捏住了把柄一般,他是個會讓人拿捏住把柄的人嗎?
自然不是。
于是,他也對着崔言書微笑,溫聲說,“崔言藝搶走了你青梅竹馬的小表妹鄭珍語是吧?
你放心,我回京後,幫你搶回來。
”
崔言書面色一僵。
宴輕已不再理他,轉身兩步走到淩畫身邊,看了她一眼,淩畫仿佛不知道他來一般,頭也不擡,眼皮更沒擡,整個人依舊沉而靜。
宴輕看着這個模樣的她,一時間還真有點兒不會哄,不知道該怎麼哄,難道直接拽着她就走?
她會不會鬧?
會不會跟他翻臉?
更何況書房裡又不止他們兩個人,若是鬧起來,她對他翻臉的話,是不是會讓林飛遠和崔言書看了他的笑話?
被外人看笑話,那是堅決不行的。
于是,他靜靜站了一會兒,見她一直不理她,随手搬了個椅子,坐在了她身邊。
淩畫面無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便坐在她旁邊看她。
宴輕知道淩畫是個美人,但卻從沒有這麼看過她,因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以至于可以看到她嬌嫩的白瓷一般細膩的沒有任何瑕疵的肌膚,水嫩嫩的,想着怪不得她在京城時,外出總戴着面紗,這樣的肌膚,吹彈可破,可不是要仔細的照顧着嗎?
否則一陣疾風,興許便能讓她的臉被毀的不能見人。
他甚至懷疑,她的臉,一掐就能滴出水來。
除了她肌膚嬌嫩細膩水潤外,還有眉如柳葉,眼若一汪泉水,鼻子小巧,唇如櫻桃,就連下颚和脖頸的弧線都無可挑剔。
宴輕瞧着瞧着,心便有點兒緊,開始時是微微跳動,過了片刻後,卻是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他伸手捂住心口,有些受不住地霍然起身,猛地擡步走了出去。
他走時,險些撞翻了椅子。
他弄出的動靜太大,以至于淩畫這一回是怎麼也不可能無視了,立即擡起頭去看,卻隻看到晃動的椅子和噼裡啪啦搖晃撞動的珠簾,宴輕急走而出的背影,一閃而過。
她顧不上生氣了,連忙放下手邊的事情,騰地站起身,追了出去。
二人先後離開,桌子響動很大,珠簾碰撞發出一陣又一陣噼裡啪啦的脆響,打破了整個書房的安靜。
林飛遠終于忍不住問,“這是都怎麼了?
”
崔言書任憑腦子再聰明也弄不明白,對林飛遠說了句,“做事兒吧!
與我們無關。
”
他就是因為多管閑事,宴輕說回京後,要給他搶回鄭珍語。
既然被搶走了,他還要個什麼?
就給崔言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