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遠說走就走,很快就去前院了。
雲落松了一口氣,想着自己還是有那麼點兒用處的,林公子這三年來跟在主子手下十分鍛煉人,跟三年前那個漕郡一霸還是有着很明顯的不同的,他如今能聽得進去人話,這進步不可謂不大了。
宴輕将淩畫抱回了她的房間,将她放到床上,淩畫睡的沉,他怎麼将她放下,她就怎麼待着,一動不動,幹幹淨淨,乖乖巧巧,頭上的朱钗雖不多,但宴輕瞧着也覺得任由她這麼睡下應該是十分不舒服的,還有耳朵上的墜子,他看了一會兒,伸手将她頭上的朱钗都卸掉,又伸手将她耳朵上的墜子取下來,朱钗不難卸,但是耳朵上的墜子有些難取,他折騰半天,将她耳垂都給拉扯紅了,才給取了下來。
他将朱钗和墜子攥在手裡,有些煩躁地心想着,琉璃死哪兒去了。
琉璃自然是被淩畫派出去查事情了。
昨兒刺殺宴輕的案發現場,被望書帶着人查過,除了查出那些殺手腳底闆有一枚竹葉,再沒查出别的。
琉璃雖然送出了書信給她父母,但淩畫覺得沒準希望不大,而淩畫送出嶺山的消息,要比琉璃送去玉家的消息慢,畢竟,嶺山更路遠,而查這一批人,耽擱兩三日可以,耽擱時間長将這個危險一直留着,敵在暗我在明,不是什麼好事兒,也許下次這批人摸清了宴輕身邊的底細,就不會這麼輕易的刺殺了,會比這次要萬無一失。
若論探查消息,她身邊這些人裡,琉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她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所以,淩畫交待給了琉璃一個任務,讓她帶着人,将整個漕郡查一遍,不放過任何的異常之處和蛛絲馬迹。
琉璃好好地打了一個噴嚏,揉着鼻子說,“不知道誰再罵我。
”
望書在她身旁,“可能是背後的殺手組織,咱們在漕郡查,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躲在暗中不可能不知道。
”
琉璃咬牙切齒,“等查出來這批人,就讓小姐帶着兵馬踏平了他們的老巢。
”
望書點頭,“是該這樣。
”
主子如今手裡有陛下給的兵符,有五萬兵馬的底牌,便是她這一回來漕郡最大的底氣。
陛下給了虎符,至于怎麼用,還不是主子說了算。
他們倒是誰也沒想到是宴輕在罵琉璃。
宴輕将朱钗和耳墜放在床頭,但想了想,又怕淩畫一會兒不小心翻身紮到臉,畢竟她的臉實在是太嬌嫩了,也就在江南,這裡氣候溫暖,陽光沒那麼烈,風也不硬,她才敢摘了面紗,不再出門的時候整日裡戴着,在京城就不行,京城的氣候,她多數時候,隻要出府,基本都要戴着面紗。
她今日就沒戴面紗,吃飯的時候,他剛到東河碼頭那會兒,看到她還對着孫明喻笑了。
宴輕又将朱钗和墜子拿起來,走到不遠處的梳妝台前,将朱钗和墜子放下,擡眼時候,看到菱花鏡前自己一張好看的臉露出不怎麼好看的神色,眉眼透着煩躁,他手頓了一下,冷了臉,轉了個身,痛快地出了淩畫的房間。
雲落在林飛遠走了之後,便也進了院子。
宴輕對他挑眉,“他走了?
”
雲落點頭,“林公子病了一個月,扔下了許多事情,如今他病好了,知道主子因此累的沒時間睡覺,自己自動去處理那些事情了。
”
宴輕哼了一聲,“他倒真是個有用之人。
”
雲落默。
林公子确實是個有用之人,這些年,喜歡主子的人,雖然沒有喜歡小侯爺的女人多,但也真是不少的,有的人克制,有的人清楚明白主子不會喜歡他,便望而卻步,有的人将喜歡含蓄地藏着,有的人喜歡的明顯,但也知道不能過分強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比如沈怡安,比如許子舟,比如孫明喻,還比如二殿下蕭枕。
但是,唯獨兩個人,喜歡的真是很鬧騰和強烈,一個是黑十三的弟弟蘇楚,一個就是曾經的漕郡橫着走的纨绔惡霸林飛遠了。
蘇楚是不求主子一定喜歡他,隻想在他身邊謀個位置,做什麼都行,能像琉璃他們這些人一樣圍在他身邊更好,但是主子很是堅決地拒絕了,因為她覺得蘇楚刨除黑十三弟弟這個身份,應該有自己的前途。
黑十三真的很疼他的弟弟,自小養在清白人家,白紙一張,讀書習字,也練了些武功有自保能力,入京考取功名,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對他是最好的安排。
而林飛遠則不同,他是生活在漕郡三教九流的纨绔一霸,他缺點一大堆,是非黑白沒那麼分明,不要臉起來,誰都不是對手,更何況,他纏的緊,跟狗皮膏藥一樣,當時很是影響主子,這也就罷了,但他偏偏還有個爹和姑父,所以,真是可以一用,她才破例收之利用。
宴輕這會兒沒什麼好心情,見雲落不語,對他忽然問,“你說,若是從漕郡回去,我說和離,她真會跟我和離嗎?
”
雲落吓了一跳,這話他不敢答啊。
宴輕看着他,“你隻管說,我要聽真話。
”
雲落抖了抖嘴角,好半天,才細弱蚊蠅地小聲說,“若是小侯爺堅決要和離,主子大概……是會同意跟您和離的。
”
宴輕眯起眼睛,“她不是喜歡我嗎?
難道是假的?
真隻看上我這張臉了?
”
雲落覺得他被主子送給小侯爺,最大的改變就是他竟然還要解答小侯爺和主子的感情問題,他近來愈發地覺得他看的那些畫本子根本就不夠回答這個的。
但宴輕的目光很有實質,這也是第一次,宴輕實實在在與他談論關于主子的這一樁婚姻,他隻能硬着頭皮說,“以屬下對主子的了解,若是這世上是有什麼人是她一定要強求的,應該就是小侯爺您,反過來,若是這世上是有什麼她強求不到能放下的,應該也是小侯爺您。
”
宴輕迷惑了,挑眉,“這話是怎麼說?
”
雲落覺得自己看那些畫本子真不夠用,但好在他對淩畫的性情這麼多年下來跟在身邊真是有些了解,所以,勉勉強強能為小侯爺解答一二,“主子喜歡您,所以才算計嫁給你,但也正是因為喜歡您,若是您死活不願了,她為了讓您開心,應該也能放下。
”
宴輕嗤笑一聲,“若是這樣說,算什麼喜歡?
”
雲落噎住,“算、算的吧!
”
他也不懂啊。
宴輕道,“真正的喜歡是什麼樣兒?
就是你說的這樣?
在京城各大府邸裡,爺認識的那些人,就不曾見過她這樣喜歡的。
”
她是為他做了許多哄他的事兒,但她為蕭枕做的更多,她為别人,他不知道的地方,應該也做了不少,為了蕭枕,為了江南漕運,忙起來,也是能将自己說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的。
喜歡一個人,是她這樣嗎?
雲落又哽住,“主子她……是特别了些。
”
若是不特别,也不能所有女人都拿您沒辦法,而主子隻用了短短時間,就讓您娶了她啊。
若是跟那些女人都一樣,如今您也不會是主子的夫君,您大約還在京城做您混吃等死的纨绔小侯爺,跟着程公子等一衆纨绔鬥蛐蛐聽曲子遛馬蹴鞠喝酒大半夜的壓馬路溜大街呢。
但這話他也就在心裡腹诽一下,不怎麼敢說。
宴輕哼了一聲,“她可真是特别的夠意思。
”
雲落又接不上話了。
宴輕似乎還沒完,繼續問,“若是我們和離,她還會嫁人嗎?
”
雲落睜大眼睛,這話不該問他啊,他就是一個護衛啊,他不知道啊。
“就要你說。
”宴輕擺明了今兒就要雲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除了雲落,他也沒别人可問了。
好在,雲落經過他這麼長時間的訓練,已基本上算是他的人了。
雲落真是覺得頭頂上壓了一座大山,他幾乎快喘不上氣,他在宴輕的目光下,艱難地說,“會、會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