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帶着廚房的人擡了兩個木桶的水,一桶送進了裡屋,給淩畫放在了屏風後,一桶送去了隔壁淨房。
淩畫自己下了床,從櫃子裡找了衣裳,進了屏風後。
琉璃問,“小姐,需要幫忙嗎?
”
淩畫搖頭。
淩畫便站在邊上陪她說話,小聲說,“小侯爺真是一個寶藏。
”
淩畫被逗笑,“可不是嘛。
”
她早就知道了。
琉璃感慨,“小侯爺可真善良,如今對您這麼好,是不是原諒您算計他騙他了?
”
淩畫也不太拿得準,“大概吧!
”
琉璃給淩畫分析,“大概是您騎快馬從嶺山累死累活的趕回來,小侯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滿意的,大婚前兩日,也就是故意冷冷臉做做樣子。
讓您以後别太得寸進尺了。
”
淩畫模棱兩可,“是的吧!
”
琉璃又說,“或者是,小侯爺覺得找你算賬吧,你已經是他媳婦兒了,是他的人了,算賬到您身上,最後興許還會反彈到他自己身上,所以,就不找您算賬了,讓您算計他的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
淩畫想想也不是沒道理,“可能是這樣。
”
琉璃見淩畫自己也有些迷糊,身在夢中的樣子,索性說,“不管如何,您都嫁給小侯爺了,以後就别再算計他了。
我娘說了,女人這一輩子,若是嫁給了一個聰明男人,你聰明不過他的話,不如就讓他獨自聰明。
”
淩畫虛心求教,“讓他獨自聰明什麼意思?
”
琉璃給她解釋,“意思就是,讓他反過來算計你,在意你,一輩子恨不得将你抓在手裡。
”
淩畫身子往後一靠,撩着水說,“宴輕不能吧,他不喜歡算計,又讨厭麻煩。
”
聰明人,用腦子的時候,費的都是大心思,風花雪月這等小心思,都是懶得動的。
琉璃雖然是這樣說,但對比她爹,覺得她娘的話大約多少是有些偏差的,畢竟,宴輕與她爹不同,她娘也就嫁了她爹一個男人,經驗也不十分做得了數。
宴小侯爺,真是一個萬分嫌棄麻煩到家的人,讓他費心思,大概在他心裡,覺得還不如讓他多睡一覺,逗逗鳳頭鹦鹉,遛遛汗血寶馬,大晚上在京城的大街上閑閑晃晃壓馬路,都比用腦子讓他省力氣。
大概,小姐是等不到小侯爺主動對他用心思的時候了。
琉璃改了口,“那您還是繼續算計他吧!
”
反正用了憫心草那麼喪盡天良的算計都幹出來了,還能成功嫁進來,以後還能有啥大事兒讓小侯爺翻臉的?
應該不能了。
大算計都沒計較,小算計更不屑計較了吧?
淩畫想起她娘說的一句話,“我娘說,婚姻是需要經營的。
”
她笑了笑,“你大約不知道,我娘能嫁給我爹,也是她算計來的。
”
琉璃“啊?
”了一聲,真沒聽說過這個。
夫人雖然出身商賈,但可不是一般的商賈,是富可敵國的皇商,王家獨女當年多少達官顯貴搶破門檻,比京城宰府家的千金都搶手,畢竟,沒有多少人能拒絕的了得先皇和陛下兩代器重信任的後梁首富做嶽父。
淩家門楣在二十年前,還真不顯赫,也不顯貴,但總歸是清流門第,書香世家。
夫人嫁入淩家,不算是高攀,但也不算是低嫁。
“我娘在一日踏青時,見到了我爹,後來着人打聽了,說他是淩家的公子,便告訴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說要嫁他。
我爹當年由祖母主張,正在與人議親,雙方約定了見面地點,我娘讓人半路上劫了我爹,以至于他沒去成,跟他議親的那家覺得他不守信,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祖母後來又選了别人家,我娘又讓人攪了幾次。
漸漸地,我爹覺出不對勁來,留了個心眼,一番細查之下,發現是我娘跟他在作對。
”
琉璃聽的覺得好有意思,“後來呢?
”
淩畫笑,“後來我爹找上我娘,問他與她素昧謀面,他為何屢次三番作弄人?
我娘隔着屏風,給她沏了一盞茶,讓他把茶喝完再告訴他,我爹喝完了那一盞茶,我娘對他說了一句話,我爹聽完,紅着臉走了。
後來,我外祖父親自找上了我祖父,兩家一拍即合,婚事兒就成了。
”
琉璃好奇,“夫人說了什麼?
”
淩畫笑,“我娘說啊,在她的家鄉,有一個習俗,未婚男子喝了未婚女子親手沏的茶,就得娶了她。
”
琉璃:“……”
她懷疑地說,“夫人是亂說的吧?
哪裡有這樣的習俗?
”
“嗯,我娘亂說的,但我爹懂就行了。
我娘那句話其實就是拐着彎的在告訴他,我看上你了,你等着娶我吧!
”
琉璃:“……”
不愧是生了小姐的夫人,原來年輕時,也調戲過人,小姐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畢竟,小姐為了嫁小侯爺,可比當年夫人為了嫁淩家公子,難多了,波折多了。
小姐的爹是一座山,小侯爺就是一座雪峰。
“所以啊,好看的男人,都是難摘的。
”淩畫做了個總結,從水桶裡站起身,擦幹淨水,換了幹淨的衣裙穿戴妥當,走出了屏風後。
她出了屏風後,一眼就看到宴輕抱着胳膊靠着門框站在門口,一腿支着身子,一腿彎曲地翹着,眉梢高高挑起,不知道聽了多久,一張好看的臉上寫滿我今日又被刷新了認知的表情。
淩畫:“……”
她忘了,男人沐浴,比女人要快太多了。
她掩唇咳嗽一聲,走向他。
宴輕伸手攔住她,“站住。
”
淩畫乖乖站住。
宴輕看着她,這麼乖巧的一張臉,還是發高熱時最好看,但分好一點兒,退了高熱後,就不是她了,才這麼大一會兒,就又一套一套的有新的說法了。
宴輕氣笑,“行啊你,不難受了是不是?
”
早上躺在床上,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淚的人,不知道是誰,這才半天,轉眼就精神頭十足了。
他是不是該誇他生命力頑強?
淩畫站着不說話。
宴輕轉身就走。
淩畫眼疾手快地沖上前攔住他,一把抱住他的腰,“哥哥,我還難受呢。
”
宴輕沒好氣,“信你有鬼了。
”
淩畫很肯定,“我真的還難受呢。
”
“松開。
”他就不該心軟。
淩畫可憐巴巴的,“中午了,你陪我吃了飯再回去好不好?
就吃了飯。
”
她也不要求一整日都将他拴着了。
宴輕沉默了一下,“那你松手,他剛沐浴完,一身清爽,才不要再弄一身汗。
”
淩畫見他答應,立馬松了手。
廚房送來午飯,淩畫有了精神,乖乖坐在桌前吃飯,退了燒,她也有了胃口,中午吃飯又恢複了正常的量,宴輕瞅了她兩眼,沒說什麼,吃完飯後,他披了雨披,撐了傘,轉身走了。
淩畫有點兒舍不得,但覺得拉着他陪了半日也夠了,還是挺心滿意足的,她對琉璃說,“去書房吧!
”
琉璃蹙眉,“小姐,您應該再歇歇。
”
畢竟剛退熱。
淩畫搖頭,“我身子輕松多了,還有許多事情沒做,答應表哥的事兒,也要盡快。
躺在床上如今也睡不着了,不如去幹活。
反正這兩年,每回燒退了,不都一樣?
”
琉璃想想也是,這兩年,每到入冬,小姐病倒,都要十天半個月,這十天半個月裡,也不是真正病了就能歇着的,東宮但凡找事兒,她都要一邊喝着湯藥一邊應付,去年冬在外地,一邊發着高熱,一邊處理事情,對比如今,歇了半日,且已經退了熱了,真不算什麼了。
于是,她拿了雨披,給淩畫撐着傘,二人一起去了書房。
宴輕回到紫園,讓人去把鳳頭鹦鹉接回來,鳳頭鹦鹉幾日不見宴輕,見到他似乎還很高興,張嘴給他唱新學的曲子。
宴輕聽的依舊嫌棄,“婉玉娘怎麼教的,不好聽。
”
管家笑呵呵的,“婉玉娘知道小侯爺您新婚,教給小鹦的曲子都是喜慶的調子。
”
宴輕勉勉強強說,“就是不怎麼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