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一局,宴輕看看天色,還早。
于是,問許子舟,“許少尹,還下嗎?
”
“下。
”許子舟很肯定,他想摸清宴輕下棋的路數。
宴輕正想繼續打發時間,點點頭。
二人遂又來了一局。
這一回,宴輕依舊東一下,西一下,這落一子,那落一子,看起來雜亂無章,許子舟心思沉定,仔細推敲琢磨,融合他所學淩畫所教,換了個棋風,最後,依舊與宴輕下了個和棋。
許子舟依舊沒看出來宴輕是什麼路數。
宴輕又問,“許少尹,還下嗎?
”
“最後一局吧!
”許子舟看了看天色,想了想,“明兒還有事兒,頂多再下一局,不能更晚了。
”
宴輕沒意見。
最後一局棋,宴輕依舊還是如剛剛兩局棋一樣,看不出什麼特别的來,若是有人在一旁品評一句,那就是亂下,而他的神色,也像是在亂下。
但即便是亂下,還是在許子舟的全力以赴下下了個和棋。
許子舟終于相信了,宴輕的棋藝他看不懂,哪怕他如今已自诩會下棋了,他拱手,“小侯爺厲害。
”
“誇獎了,說了是打發時間而已。
”宴輕站起身,“走了。
”
許子舟也起身,與他一起踏出雲香齋,夜裡的風一吹,他腦子清醒了,多問一句,“小侯爺,是不是再下一百局,我與小侯爺也是和棋?
”
宴輕“哈”地一笑,“誰知道呢。
”
許子舟默了默,“小侯爺與誰下棋,都是這麼下嗎?
”
宴輕打了個哈欠,“我已許多年沒與人下棋了,以前的事兒都不太記得了。
”
許子舟無話可說了,“在下送小侯爺回府吧!
”
宴輕擺手,“許少尹自己回吧!
我不送你,你也不必送我了。
”
許子舟點點頭,“也好。
”
于是,二人分路,各回各家。
宴輕如以前一樣,溜溜達達往端敬候府走,隻不過後面多了一個影子雲落。
他走了一條街後,對雲落問,“會背人嗎?
”
雲落點點頭。
宴輕不客氣地說,“走不動了,你背我回去。
”
雲落又點點頭,背起宴輕往回走。
宴輕趴在雲落的背上打哈欠,“許子舟挺可愛,你說是不是?
”
雲落默了默,回答他,“是。
”
許少尹都快被憋瘋了,但依舊好涵養的沒掀翻桌子轉身就走,還陪着小紅爺爺下了三局棋,可不是可愛嗎?
“哎,可惜他不會來跟我一塊兒做纨绔。
”宴輕惋惜。
雲落覺得這話他不用接,索性不說話。
“你會把我的所有事兒都告訴你家主子嗎?
”宴輕忽然問。
雲落想了想,“主子沒交代。
”
“那你會主動交代嗎?
”宴輕又問。
雲落又想了想,“小侯爺指的是哪方面?
”
宴輕接連打哈欠,但還是說,“事無巨細的那種。
”
“不會事無巨細。
”雲落回答。
宴輕問,“不會事無巨細嗎?
那你會主動交代哪方面?
不交代哪方面?
”
雲落再想了想,“比如有女人刻意接近小侯爺,比如東宮找小侯爺麻煩,比如事關主子的事兒。
”
宴輕琢磨了片刻,“今兒我與許子舟喝茶,與她無關吧?
”
雲落不太明白宴輕什麼意思,“小侯爺的意思是?
”
“我的意思是,與她無關,就不必告訴她了。
”宴輕趴在雲落背上,困倦不已。
雲落頓了一下,明白了。
宴輕沒等到雲落回答,撐着眼皮問,“嗯?
你怎麼不說話?
”
雲落小聲說,“今兒這事兒,小侯爺确定與主子無關嗎?
”
三句話不離未婚妻,打擊的許少尹懷疑人生,怎麼就無關了?
别欺負他啥也不懂。
宴輕很肯定地說,“确定,真與她沒什麼關系,我就是與許子舟偶遇,看他順眼,一起喝了茶,下了棋而已。
”
雲落不信。
宴輕威脅,“雲落,你若是被我趕回你主子身邊,以後再不得踏入端敬候府半步,你還覺得這事兒與你主子有關嗎?
”
雲落:“……”
這威脅太要命了!
主子說什麼都是要嫁進端敬候府的,如今小侯爺在主子的眼裡就好比她的眼珠子,心頭肉,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若他真得罪了小侯爺,這人一輩子不準許他踏入端敬候府,那他等于被踢出了主子身邊,不受器重了。
這還得了?
雲落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小侯爺說的對,這件事兒與主子無關,不告訴也罷。
”
宴輕滿意雲落識時務,放心了,閉上眼睛,“好困,到家也别吵醒我,直接把我扔床上就行。
”
雲落點點頭,“嗯”了一聲。
他背上背着的這個是祖宗,惹不起。
宴·惹不起小祖宗·輕很快就睡着了,且睡的很香,夜深人靜,雲落的腳步聲就是催眠符,他被人背着,睡的毫無負擔。
淩畫不客氣地赢了蕭枕三局棋,讓他輸的臉色很臭不想下了時,總算出了登雲閣。
蕭枕問,“宴輕呢?
走了嗎?
”
掌櫃的拱手,很是恭敬,“回二殿下,一盞茶前宴小侯爺與許少尹已離開了。
”
蕭枕蹙眉,“他們喝個茶而已,怎麼喝到這麼晚?
”
這都月上柳梢頭了,他難道與許子舟有什麼可聊的,一下子就聊到了人約黃昏後?
“宴小侯爺與許少尹下了三局棋,到了這時候。
”掌櫃的道。
蕭枕一怔,“哦?
宴輕又碰棋了?
他不是許久不下棋了嗎?
”
掌櫃的不清楚原因,“小的也不太清楚,總之是宴小侯爺與許少尹下了三局棋才走。
”
蕭枕轉頭看向淩畫。
淩畫也很意外,打算明兒問問雲落。
蕭枕盯着淩畫,“他如今倒是屢次破例了。
”
淩畫懶得慣他的陰陽怪氣,轉身下了樓梯,對他擺手,“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點兒。
輸了棋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至于睡不着覺吧?
”
蕭枕氣的哼了一聲,他是因為輸了棋生氣嗎?
他是因為她今兒晚上明顯就是故意的,對他在棋盤上大開殺戒,一點兒也不留餘地,是怕他跟她下一晚上的棋?
有了宴輕,她對他愈發沒耐心了。
許子舟回到自己府裡,管家迎了出來,“公子,您回來了?
老夫人還沒睡,等着您回來,說有事情想跟您說。
”
許子舟揉揉眉心,“我娘有什麼事兒,等到這般時候?
”
管家搖頭,“老夫人沒說。
”
許子舟隻能去了她娘的院子。
許夫人的屋子裡亮着燈,一邊在燈下做針線活,一邊等着許子舟回府。
許子舟進了屋,看到她娘又在燈下做針線活,無奈地說,“娘,我說您多少次了,不要這麼晚還做針線活,傷眼睛,您怎麼就不聽呢?
”
“往日都不做,就是今日想等着你,怕犯困,才做針線活打發時間。
”許夫人見兒子回來,放下了針線活。
許子舟坐下身,“娘有什麼事兒找我?
您以後有事兒,提前告訴小厮一聲,我會盡早回來,不必等這麼晚的。
”
許夫人立即說,“怕耽誤你正事兒,偶爾熬一次夜,也沒什麼。
”
她看着許子舟,試探地問,“今兒又是淩小姐送你回來的?
”
許子舟頓了一下,想起今日,真是一言難盡,搖頭,“不是,是回府的路上碰到宴小侯爺了,與他去雲香齋喝茶,又對弈三局,才回來晚了。
”
“原來是與宴小侯爺啊。
”許夫人笑了一下,誠然地道,“兒子,為娘等你這麼晚,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怕你想不開,宴小侯爺與淩小姐為娘瞧着很是般配,淩小姐雖好,但與你的緣分不夠,也沒法子,你可别走死胡同。
”
許子舟還以為她娘等這麼晚有什麼事兒?
原來是擔心他這個。
他點頭,“娘放心,兒子省得。
”
他頓了頓,心情複雜地評價,“宴小侯爺的确與淩小姐挺配的。
”
玲珑心腸繞的九曲十八彎,折磨起人來一樣厲害,他今日算是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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