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等人入住了農戶人家後,望書便在老夫妻的幫助下,用農戶人家的鍋竈簡單做了一頓飯菜。
吃過飯後,淩畫與宴輕各自進了房間休息。
農家的房屋簡陋不說,每個房間裡也隻有一張木闆床。
琉璃知道小姐如今不會與小侯爺一個房間了,本想坐了一天颠簸的車了,打算跟淩畫擠在一個床上睡一宿,哪知道進了房間後才發現這搭建的木闆床一個人睡寬敞,若是兩個人睡就擠得慌,隻能作罷,出屋去馬車裡睡了。
淩畫很習慣落宿這樣的農家,以前連草窩都睡過,這樣的木闆床并不覺得難受,洗漱躺下後,想了想不知道宴輕習不習慣,但哪怕不習慣,他那個人應該也沒什麼不高興,畢竟有話在先,所以,這麼一想,她也沒什麼負擔,很快就睡着了。
宴輕就在淩畫隔壁的屋子裡,睡這樣簡陋的農家土坯房,他的确是第一次,也的确是有點兒不習慣,但即便不習慣,他還沒什麼不高興的,聽到隔壁淩畫的房間沒了動靜,想着她睡的倒真是挺快。
這又見證了淩雲揚的話,他妹妹從來不嬌氣。
這間屋子在中間,所以宴輕左右挨着那對老夫人和淩畫的房間,淩畫睡下後,隔壁的老夫人卻沒睡,悄聲說話,房間不隔音,老夫妻雖然壓低聲音,但宴輕還是聽的清他們說什麼。
那對老夫人在談論他與淩畫。
隻聽老婦人說,“住在咱們兒子閨女房間的公子小姐好像是一對夫妻,不明白為什麼不住在一起,看起來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這就很奇怪了。
”
老丈說,“大戶人家出來的人,總是很複雜,看起來非富即貴。
”
老婦人歡喜說,“那兩位長的都那麼好看,咱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竟然還是夫妻,沒想到也不嫌棄咱們這農房,且住一晚上就給了百兩銀子不說,還在廚房裡給留了好些鮮肉蔬菜,大戶人家果然不一樣。
”
老夫也很高興,“咱們閨女一個月才五兩銀子,熬夜做繡活一個月頂多再多二兩,東旭入京趕考,緊緊巴巴硬湊了五十兩給他帶在身上,可是人家一出手才住一晚上,就百兩銀子,可不是賺了嗎?
”
“哎,東旭入京走了都一個多月了,不知考上了沒?
我這心啊,總是擔心,京城是天子富貴地,也是吞銀子的地方,他走時還說五十兩銀子給他帶多了,用不了那麼多,但如今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百兩銀子,我真擔心給咱們兒子那五十兩銀子,能不能挨到科考。
”
聽老婦人這麼說,老丈也擔心起來,“早知道将留在家裡的五兩銀子一起給他帶上就好了。
多五兩是五兩,咱們倆在家也花不着什麼。
”
“如今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隻盼着他緊緊巴巴能夠用吧!
”老婦人歎氣。
老丈又說,“幸好咱們兒子會抄書賺些銀子,若是不夠了,他會想法子的,咱們兒子聰明,總不會餓着他。
”
老婦人放了些心,“也是。
”
說過了兒子話題,又提到了女兒,“秀兒有兩個月沒回來了,今日咱們得了銀子,明兒你去城裡看看秀兒,如今咱們有銀子了,别讓她再熬夜了,當心熬壞了眼睛,以後還怎麼說人家。
”
老丈同意,“行,明兒貴客離開後,我去看看她,給她送五兩銀子去。
”
老婦人沒意見,“是該送些銀子,她每個月賺的錢,都送回家供他哥哥讀書了,自己不剩什麼,連快糕點也舍不得給自己買,咱們就這麼一兒一女,幸好都懂事孝順,等東旭考了大官,就不讓秀兒幹繡活了,給她許個好人家。
”
老丈心情又好了些,“對,就這麼辦。
”
老婦人心裡很期盼,“東旭一定能考上,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面呢。
”
……
老夫妻絮絮叨叨說了好半天話,漸漸沒了動靜。
宴輕躺在木闆床上,沒什麼睡意,想着他吃一頓飯,有時候就要幾百兩銀子,而老夫妻的兒子入京趕考,走了一個多月,才帶了五十兩銀子,老夫妻的女兒做繡活一個月才賺五兩銀子,每日熬夜多做繡活,再多賺二兩銀子,老夫妻的兒子帶走的五十兩銀子,當時家裡留了五兩銀子,幾乎便是一戶人家的全部家當了。
他又想起,他一頓飯有時候花幾百兩銀子,對比淩畫獅子大開口,在栖雲山賞一次海棠,便要賺十萬兩銀子,簡直是……
大概這世上,有農戶老夫妻一家這樣辛辛苦苦一輩子也賺不了多少銀子的人,也有淩畫這樣動動手指頭,一日便能調動幾百萬兩銀子的人。
時間千奇百态,都有不一樣的人和不一樣人的活法。
他想了一會兒,倒也沒多少感慨,隻是想想罷了,漸漸有了困意,便閉上了眼睛。
他剛睡着,便聽到吱吱咋咋的聲音,這動靜很大,似乎就在地上,他睜開眼睛,往地上看,幾隻老鼠在地上吱吱喳喳追逐。
從這間房間,追遍各個角落,又追了出去,跑去了另外兩個房間。
宴輕可以聽到隔壁傳來老鼠追逐的動靜。
他想着不知淩畫會不會被吵醒,她怕不怕老鼠,他靜靜聽了一會兒,沒聽到隔壁有動靜,包括老夫妻的房間,都睡的很熟。
他想着不知該誇淩畫心大,還是該誇她入鄉随俗,睡的安然。
既然淩畫沒被吵醒,宴輕也又睡了過去。
老鼠追逐了一夜,不知這農戶人家的老鼠怎麼這麼有精神。
淩畫知道這一路蕭澤沒安排東宮的殺手後,便踏實了下來,再加上這個農戶人家房前房後都被望書安排了暗衛,很安全,她自然不怕,睡的很是踏實。
所以,哪怕老鼠追逐了一夜,淩畫直隐隐約約聽到了些許動靜,卻沒有讓她被吵醒,睡的很熟。
第二日醒來,她神清氣爽,走出房間,便見宴輕已經醒來了,看着這農戶人家的老丈用荊條編筐。
宴輕很感興趣,跟着老丈學編筐。
淩畫走出房門,瞧了瞧,也覺得老丈看着手掌粗糙,但編筐很是靈巧,宴輕聰明,學的也很快,看起來像模像樣。
老丈連連驚奇,對宴輕說,“公子啊,你真是聰明,這麼一會兒工夫,竟然學會了,想當年,我學編筐的時候,學了一年,總也編不好,編出來的筐,用不了幾天,就散了,但你才學了這麼一會兒,編的不亞于我學了三年的功夫,依我看啊,你這筐編出來,能使一年都不會散架。
”
宴輕一臉得意,被誇了很是驕傲,“老丈說的對,我從小就聰明。
”
真是從來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
淩畫看着宴輕臉上被誇了得意的神采,似乎看到了第一次初見他,在栖雲山腳下,三箭齊發獵了三隻梅花鹿赢得了纨绔子弟們滿堂喝彩時神采飛揚的模樣。
他似乎還是那個少年。
其實也沒過多久,幾個月而已。
淩畫笑着走上前,蹲下身子,問宴輕,“哥哥昨天睡的好不好?
”
宴輕手一頓,“好。
”
淩畫又問,“我好像聽到有老鼠,沒吵醒你嗎?
”
宴輕擡眼瞅了她一眼,難得彎了一下嘴角,“吵醒了,挺有意思,我看了一會兒老鼠打架,後來又睡了。
”
淩畫還沒見過老鼠打架,“老鼠打架很好玩嗎?
什麼樣兒?
”
“就是你追我趕,一圈又一圈的。
”
淩畫想象了一下,她連死人都不怕,自然不怕老鼠,哪怕你追我趕好多隻,覺得想想那畫面似乎還真是挺有意思,她看向宴輕靈巧編筐的手,誇獎,“哥哥真厲害。
”
這不是以往的哄着騙着,是自然而然由心而發的誇獎。
宴輕自然聽的出來,又彎了一下嘴角,心情很好,剛想說“要不你也試試?
”,但目光掃見淩畫白皙纖細嫩如青蔥的手,将這句話吞了回去,想着她的手不适合幹這個,怕是編兩下,就被荊條勒出傷痕。
淩畫沒領會宴輕的心思,随手拿起荊條,也有點兒躍躍欲試。
宴輕瞧見了,立即說,“别做這個,不适合你。
傷了手有你難受的。
”
淩畫頓住。
片刻後,聽話地放下了荊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