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畫開始很不适應眼睛上蒙着綢帶,但走出一段路後,就适應了。
她擔心宴輕也眼睛疼,問宴輕,“哥哥,你眼睛疼嗎?
”
“不疼。
”
“我聽說若是得了雪盲,很難治的,你也蒙上吧!
你買的這綢帶輕薄,是透着些許的光的,适應片刻,就能看見路。
”
“不用。
”宴輕搖頭,“我不會得雪盲。
”
“是因為你功夫高嗎?
”
“嗯,我學的内功清目護眼。
”
淩畫羨慕,感歎地說,“若是小時候咱們兩府有交情就好了,我也可以跟着你練武。
”
宴輕瞥了她一眼,“你能受得住練武的苦?
”
淩畫透過朦胧的光看着宴輕哪怕戴着氈帽身上披着皮毛也清隽至極的精緻眉眼,癡癡地說,“若是有哥哥這麼好看的小哥哥教我練武,我一準可以堅持下來。
”
宴輕:“……”
她是對他這張臉有多愛看?
淩畫等了半晌,沒等到宴輕說話,問,“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
宴輕無話可說,哼了一聲,“少說點兒話,保存體力,别一會兒走不動了,要我背。
”
淩畫閉了嘴。
的确,她不太敢保證自己能不需要他背。
這才走了半日,她是有些累,但也沒有覺得多累,她覺得,最起碼,她這第一日,是不需要他背的,況且,看着前面茫茫雪山,要走十日呢,若是全程走下來,都要他背的話,把他累壞了可怎麼辦?
尤其是,她手裡沒拎任何東西,一身輕松地走路,而他身上背了許多東西,有幹糧,有水,有酒壺,有登山杖,還有兩張皮子,據他說,是用來晚上找個地方給她搭着蓋着睡覺的。
她實在不太能想象在雪山上怎麼睡覺,睡得着嗎?
走了一日,天徹底黑了時,宴輕拿出夜明珠,偌大的夜明珠,将兩個人周邊百丈都照亮了。
淩畫此時兩條腿已經打顫,不太能走得動了,這一日,隻歇了兩回,每回歇一刻的時間,遠不夠她這小身子闆歇夠的,但她還是撐住了,但到了天徹底黑下來,她就有些撐不住了。
她聲音都有些發顫,問宴輕,“哥哥,咱們這一日,走了多遠啊?
”
“七十裡。
”
淩畫快哭了,“綿延千裡的雪山,一日走百裡,十日才能走完吧?
”
這一日走七十裡,還差三十裡路的目标沒完成呢,可她已經走不動了怎麼辦?
宴輕“嗯”了一聲,停住腳步,問她,“走不動了嗎?
”
“嗯,走不動了。
”淩畫拽着他衣袖喘氣,“哥哥,咱們歇一會兒吧?
”,她咬牙,“吃兩口東西,歇一會兒,我就能走動了。
”
“行。
”宴輕很痛快地解下身上的包裹,将皮子墊在地上,兩個人席地而坐。
淩畫這時終于覺出他多背了兩張皮子的好來,坐在皮子上踹了一會兒氣,看着他拿出肉幹拿出饅頭,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這兩種食物在半日前,雖然沒溫度,但他們倆晌午吃時,還沒徹底凍的邦邦硬,如今,真是快凍成冰塊了,她想着,這若是吃下去,會不會把牙硌掉?
還沒等她問出口,隻見宴輕用雪洗淨了手,将兩塊牛肉幹包裹在手裡,搓了搓,又揉了揉,她透着蒙着眼睛的輕薄的綢緞帶看到他手裡的牛肉幹不多時冒出了些許熱氣。
熱氣?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伸手扯開了蒙着眼睛的綢緞帶。
宴輕将牛肉幹遞給她,又拿了饅頭在手裡搓了搓,揉了揉,這一回,淩畫看清楚了,從他兩手中間,似有兩股氣流,那氣流絲絲縷縷的,很快,他手裡的饅頭就冒了熱氣。
淩畫:“……”
她睜大眼睛,傻了一般的一時失聲。
宴輕收手時,擡眼瞅着淩畫傻傻地看着他的手,他挑了挑眉,“趕緊吃,這個耗費我内力,一會兒又凍住了,我不負責再給你弄了。
”
淩畫這才驚醒,她娘教導她十幾年的淑女規矩險些破功,這一刻讓她差點兒啊啊啊地叫出聲,她看着宴輕,一瞬間,覺得他神聖極了。
她将手裡的牛肉幹給回他一塊,接過饅頭,一手牛肉幹,一手饅頭,吃了兩口後,才紅着眼睛說,“哥哥,我是幾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嫁給你吧?
”
宴輕:“……”
他默了默,“你知道就好。
”
淩畫實在是太知道了,以前就覺得他好,好的與任何人都不同,但也隻是好而已,但如今,愈發地覺得,他這好,天上地下怕是都找不到了。
她幾乎快哭了,“怪不得江湖百曉生的本子上稱昆侖老人是個老神仙,可見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
宴輕啧了一聲,“區區雕蟲小技,哪裡……”
“哥哥你别說話了。
”淩畫攔住他說話,認真地看着他說,“快吃飯吧!
吃完飯我又有力氣走路了。
今日一定要走夠百裡。
”
若是天下人人都會這種雕蟲小技,還要什麼鍋竈炊煙啊,這個人永遠用一副雲淡風輕的臉,做一些讓人瞠目結舌望塵莫及的事兒。
宴輕閉了嘴。
食物可以給人以力量,淩畫從來沒有覺得牛肉幹和饅頭都多好吃,但今日這一頓,她真是覺得好吃極了,堪比山珍海味。
飽餐一頓後,胃裡暖和了,整個人也舒服了,雖然依舊累,但淩畫覺得自己真的還能走。
宴輕沒意見,隻要她能走,他也不說什麼,于是,兩個人收拾妥當,繼續趕路。
大約晚上這一頓飯,吃個熱乎的,讓淩畫潛在的力氣因滿滿的情緒被激發了出來,且這種情緒一直保持着,竟然當真又走了三十裡路。
走夠了百裡,宴輕擇了一處避風安全的地方,将皮子鋪在地上,剛鋪好,淩畫便一頭紮到了皮子上,睡了過去。
宴輕啞然失笑,想着今日她沒用他背,隻用自己的雙腿,走了百裡路,着實比他想象的堅強許多,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将她摟進了懷裡,将大張的皮子搭到了兩個人的身上,怕她半夜冷,凍壞了,便握住她的手,同時緩緩調動丹田之氣,周身遊走,從手心緩緩為她流入些暖流,暖流從手心進入淩畫身體,漸漸的,流入四肢百骸,之後,又回到宴輕周身,便成了一個大循環。
這樣運功,着實費力些,且容不得出絲毫差錯。
宴輕心想着,若是他師傅知道他教給他的獨門功法,有朝一日,不是為了闖他于昆侖玉山之巅上設的鬼煞關,而是用來暖女人的身子,怕是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沒出息,還會嘲笑他你小子也有今日。
夜很靜,雪山上沒有多少風,飄雪落下來,很快就落在了兩個人身上搭的皮子上一層,淩畫睡的沉,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不止不冷,覺得周身暖融融的,四肢百骸,都是暖的。
淩畫醒來時,天色剛微微亮,她睜開眼睛,看着宴輕将她箍在懷裡,大半的皮子都搭在她的身上,而他隻搭了一個邊角,她悄悄伸出手,想将皮子往他那邊扯些,他便醒了。
淩畫十分愧疚,“哥哥,你昨夜是不是凍了一夜?
”
“沒有。
”宴輕坐起身,“既然醒了,就起吧!
”
淩畫點頭,爬起來,走了兩步,忽然“咦”了一聲,奇怪地說,“我怎麼身上一點兒也不覺得疲乏疼痛?
”
宴輕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淩畫蹦跶了兩下,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累了,不止不累,神清氣爽,她納悶地問,“哥哥,你對我做了什麼?
”
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她才會睡醒一覺,連疲憊也不覺得了。
她仔細打量宴輕,見他眉眼不見疲憊,也不見一絲沒睡好的模樣,還是一樣的貴公子模樣,眉眼精緻,周身透着幾分從骨子裡透出的懶洋洋。
見宴輕不說話,她伸手拽住他衣袖,“哥哥,你快告訴我!
”
宴輕被她纏不過,隻能告訴她,還是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哦,我練功時,順便幫你周身松了松筋骨。
”
淩畫就知道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如今聽他這樣說,不用想,也知道多不容易,至少琉璃雲落望書他們就做不到自己練功時還能幫别人松筋骨,她歎了口氣,“哥哥,你真是一個寶貝。
”
這樣天上沒有地上少有的寶貝,她覺得賴他一輩子,好像也不太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