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求凰 第16章:或許……是弟弟呢?
她的嗅覺尤為敏銳,稍有家底之人都免不了附庸風雅一番,沒有人不喜歡香,每個人對香的偏重不一樣,便是同樣的香,不同之人制作,或是不同的人使用,都會因為使用習慣而導緻氣息不同。
這話,沈羲和可以對步疏林說,卻不會對蕭長赢道:“烈王殿下因何尋臣女?
”
随口問了一句,沈羲和轉身看了墨玉一眼,墨玉拎着驚恐、絕望的玲珑退下。
“郡主何必明知故問?
”蕭長赢抱臂斜靠在窗前,“有些東西,郡主該物歸原主。
”
沈羲和似有寒霧缭繞般的溟濛眼眸閃現些許詫異:“臣女何時盜了他人之物?
”
蕭長赢肅容道:“郡主,那些東西對你并無用處,若是落在心思不正之人手中,更是會釀成大禍,動搖朝綱。
本王希望郡主能夠将之歸還,郡主的救命之恩,本王來日定會結草銜環。
”
“烈王殿下乃是君,臣女是臣,救殿下是本分,殿下無需挂懷。
”隻字不提蕭長赢索要之物。
“郡主,你可要三思。
”蕭長赢冷聲道。
沈羲和依然從容:“烈王殿下當真不用記挂當日臣女的随手而為。
”
時值正午,日頭正盛,灼熱的陽光從窗戶灑落進來,打在蕭長赢的背上,卻襯得他的臉越發陰寒。
沈羲和視若無睹,氣定神閑,于無聲之中透着理直氣壯和令人咬牙切齒的有恃無恐。
她當然有恃無恐,她是西北王的嫡女,輕易沒有人敢對她動手,康王府不也是廢了一枚苦心經營了十年的棋子,才讓她遭了一場難?
如今人還落在了她的手裡,康王府縱使有聖上的偏寵,這一次也是捅了馬蜂窩。
蕭長赢忽然唇角一點點舒展:“本王很是好奇。
”
沈羲和目光沉靜,面色平淡,靜待他的下文。
“到底是哪位兄長得了郡主青睐?
令郡主不顧病體也要奔波繞道而來,從我手中截獲那些東西。
”
此刻,蕭長赢不得不承認,沈羲和不是沖着他這個人而來,被追殺之時,隐隐察覺有諸多外力推波助瀾。
初見沈羲和,以為是沈嶽山給他安排好的美人計,此刻方知,沈羲和的的确确如她所言,看不上他這個人,看上的是他深入揚州半年,折了一半精心養出來的暗衛,差點連命都搭上的證據。
沈嶽山素來不參合朝堂内鬥,這份證據絕對不是沈嶽山授意,最想要得到的無非是諸位皇子,或是自救或是施恩或是留着做把柄,牽連之廣,沒有人會不心動。
他的母妃代理後宮,除了太子殿下,沒有人比他更尊貴,追逐他之人猶如過江之鲫,十七年人生,第一次有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還一再算計他!
這次他奉皇命追查此事,卻什麼都沒有帶回去,必将讓父皇大失所望。
“或許……是弟弟呢?
”沈羲和逗趣一句,也是委婉告訴他,東西的确已經拿走,并且送到他某位哥哥弟弟手中,不要再纏着她。
蕭長赢臉瞬間黑了:“郡主,好自為之。
”
言罷,他就縱身一躍,又從窗戶消失了。
“哎,為何這些人,都不愛走正門?
”沈羲和幽幽一歎,待到龍腦香飄遠,在風中散去。
沈羲和眸光微沉,吩咐珍珠,“做好準備,接信王殿下的高招。
”
“郡主,您是說……”珍珠頓時面色一肅。
“他們兄弟情同手足,也可以說烈王是信王的左膀右臂,烈王所為皆為信王鋪路,我今日真正得罪的不是烈王。
”沈羲和勾唇,“明着,他們自然不敢對我動手。
暗地裡……誰又知道呢?
”
自此,她算是和蕭長卿兩兄弟宣戰了。
盡管祐甯帝絕不會讓沈嶽山的女婿上位,可沒有徹底撕破臉之前,擁有西北王的女兒,就相當于擁有軍威,無論沈羲和嫁給誰,隻要有心皇位,都會是蕭長卿莫大的威脅。
這樣一來,早些抓住任何機會,将她除去才是上策。
“莫遠傳回消息,信王殿下自信王妃被範家毒害之後,就去了法華寺為信王妃祈福三月。
”珍珠思忖,“郡主是懷疑,信王殿下這隻是個借口,人并不在法華寺?
”
沈羲和微愣,眨了眨眼:“不會,他一定在法華寺,要動手不需要他親自來。
”
蕭長卿這個人,沈羲和也不知該如何評價,但他對顧青栀的心是真的,端看他明知顧青栀是自殺,也順着顧青栀鋪的路,不惜違逆祐甯帝,也要範家陪葬就能窺出一二。
……
京都,法華寺。
佛香缭繞,誦經聲長。
蕭長卿跪在蒲團上,血絲交織的眼瞳有些失神地盯着前方供奉的靈牌,靈牌上金色的字體肅穆而又周正:先室顧氏之位。
他癡癡地看着,一身素缟,青茬短淺,看起來憔悴而又哀傷。
沒多久一抹筆挺的身影跪在他身後:“主子,九爺追到洛陽,無功而返。
”
蕭長卿的雙眸漸漸聚焦,他的聲音黯啞粗糙仿佛許久未說過話:“殺。
”
“諾。
”這抹身影悄無聲息離開。
蕭長卿從袖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輕輕掀開,裡面是個兩指寬半指長的小靈牌,上面簪花小楷寫着四個字:亡妻青青。
靈牌上方穿了一根黑色的錦繩,他将靈牌握在掌心,小心而又溫柔:“你說在你母親閉上眼的那一刻,你的心就随她而去;你可知,你在我懷裡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也帶走了我的心?
”
說着,他的眼眶也有水光閃動:“我知曉,你不信我,不信我會為你違背父命,不信我會為你抵抗聖意。
你從不曾給我機會,去證明……”
一滴淚跌出眼眶,他緩緩綻出一抹苦澀自嘲的笑:“你想我活着,想我撕碎冰冷的皇權,想我攪得所有人不得安甯。
既然這是你最後的期望,我定會讓你得償所願,以安你在天之靈。
”
擦去淚痕,收斂情緒,蕭長卿眼底似烏雲濃濃翻滾,将盒中的靈牌取出,鄭重地挂在了脖子上,讓它垂在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