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婆子在家心痛，可七十幾歲的人了，除了罵人之外，也幹不了什麼。

　　心裡難受，她在炕上坐不住了，穿了衣服迅速下了炕。

　　而此時，陸媽帶着徐子矜一路跟人打招呼、一路介紹，來到了魚塘邊，她的嘴都笑歪了。

　　徐子矜臉皮也快笑僵了，不過她沒有不高興。

　　婆婆能開心，她也樂意。

　　人有錢就大方，陸媽今天就做了一個大方人。

　　她一口氣買了十幾條魚，每條都在五六斤重。

　　“天啊，蘭芳，你真是發财了！
”

　　生産隊上一個嬸子沖着她直叫……

　　陸媽一臉謙虛的笑着：“發啥财啊？
五嬸，我這呀是托了兒媳婦的福呢。
”

　　“要是往年，我買一條都心痛。
”

　　“但今年不同，我兒媳婦和兒子回來了，我得多買點。
”

　　“幾年才回來一次，而且這錢都是我兒媳婦孝敬的，我可不能小氣。
”

　　嗚嗚嗚……

　　——人家的命怎麼這麼好，能娶個這麼好的兒媳婦?

　　看熱鬧的人聽了，心開始滴血了。

　　甚至有人心想：明年征兵的時候，一定要讓自家的兒子去參軍，到時候也娶個好兒媳婦進門來！

　　徐子矜可不知道别人在想什麼，隻是聽了自己婆婆這話，開心不已。

　　買了近百斤魚，陸媽叫了一個侄子幫忙挑回去，婆媳倆跟在後面往回走。

　　“娘，這麼多魚，你準備怎麼弄？
家裡有小魚塘嗎？
”

　　陸媽笑呵呵地說道：“不養，我準備全部都做成魚幹，這是青魚呢。
”

　　“子矜啊，娘以前有個同事老家是南方的，她做的魚幹味道好得不行。
”

　　“等娘做好，你們帶一半過去，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送人。
”

　　“回來一趟，總得帶點東西回吧？
”

　　“你幹媽那，更得給。
還有你那兩個姐妹，也讓她們嘗嘗。
”

　　這婆婆……

　　徐子矜有些感動。

　　能想到給兒女東西，那是當娘的本能。

　　還能想到給兒媳婦準備人情往來禮物的婆婆，不是神仙婆婆，誰信？

　　情不自禁的，徐子矜真誠地說道：“娘，你真好。
”

　　陸媽笑了：“你呀！
娘這就好了？
”

　　“你給娘這麼多，我說什麼了？
難道娘就是喉嚨下面長個窿——要進不要出？
”

　　“子矜呀，娘雖然窮，但娘有一顆當娘的心。
”

　　“你不是我生的，可你卻會比女兒更久的陪伴我們，娘心裡有數的。
”

　　“在娘的心中，你就是我陸家人，對你好，是我應該做的事。
”

　　“我也是人家的兒媳婦，我不會讓我的兒媳婦再吃我受過的苦。
”

　　“更不會隻要進、不肯出，傳出去了我沒臉做人。
”

　　這年代不是幾十年後，可以去養老院，特别是農村，基本上都是養兒防老。

　　徐子矜理解陸媽的想法。

　　畢竟這是八十年代初，跟兒子過老的觀念，早就根植于老人的骨子裡。

　　隻是就算是這樣，真正對兒媳婦好的婆婆，世間又有幾個？

　　“娘，等弟弟妹妹都不用管了，把地租給别人，你和爹去跟我們吧。
”

　　“寒洲過了年，應該要升了，到時候家裡住得下。
”

　　哦？

　　兒子又要升官了？

　　陸媽這下更高興了！

　　“升什麼職務？
”

　　徐子矜搖搖頭：“還不知道，不過一個副團的位置是跑不掉了。
”

　　哇哇哇！

　　兒子要當團長啦？

　　在陸媽的心中，副團長與團長沒什麼區别，反正都帶“團”字。

　　而且她聽人說過，縣團級，那就是相當于縣長了。

　　她興奮地叫着：“真好，我兒子真有出息！
”

　　“子矜，你跟老大好好過，趁娘還能動，早點生兩個孩子。
”

　　“我可能幫不了你帶孩子，但伺候你坐月子，給你們送些糧食，這個娘是做得到的。
”

　　“到時候你想工作，那娘幫你找人帶孩子。
”

　　親媽！

　　徐子矜已經确定了，這才是真正的親媽。

　　女人一般都要當媽，可是不是“親”媽，就很難講了。

　　有的女人隻負責生，不負責用“心”去養。

　　甚至有的人生兒女，就是為了回報。

　　她們隻是“生”媽，不是“親”媽。

　　自己的婆婆是“親”媽，她值得兒女對她好。

　　“謝謝娘。
”

　　婆媳倆邊走邊聊，越聊越開心，很快就到了家。

　　“哎喲，買這麼多魚啊？
”

　　兩人剛開始要收拾魚，黃翠華帶着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結實的姑娘進來了。

　　“鮮花，這是你大毛哥媳婦，快叫嫂子。
”

　　鮮花！

　　這名字……高大上啊！

　　徐子矜實在忍不住，臉皮抽了好幾下……

　　而陸鮮花卻不肯叫，她不喜歡徐子矜。

　　理由是：長得像個狐狸精。

　　“娘，我可不學什麼寫文章，我上學就最讨厭寫作文了，你别逼我。
”

　　黃翠華臉一黑：“寫個文章而已，難道比種田、養豬還更難嗎？
”

　　“要不是你老娘我沒讀過書，還叫你來學？
我自己學不省心？
”

　　陸鮮花讀書的時候因為造句被全班同學嘲笑後，就再也不愛上語文課了。

　　每次考試，從來不會超過二十分。

　　如今她老娘竟然讓她跟一個長得比狐狸精還妖的嫂子學寫文章，那種反感就不是一點點了。

　　“反正我不學，要學你自己學好了！
”

　　話一扔，陸鮮花跑了，黃翠華氣呼呼地追了出去。

　　母女倆個，這是唱的哪一出？

　　陸媽快氣笑了。

　　“子矜，别理這兩個人，不愧是母女倆，這德性都一樣。
”

　　“我跟你說，鮮花突然生氣，那是因為你太漂亮。
”

　　“想當年我剛嫁進來時，黃翠華可沒少講我壞話。
”

　　“這人唯一的優點是：雖然嘴巴大、愛叨叨，倒是從來沒有故意去害過人。
”

　　“别理她們，娘教你腌魚，保證好吃。
”

　　農村人，都一樣。

　　有農村人勤勞淳樸的本性，同時也有嫉妒心，不奇怪。

　　門口馬路外向有一條水渠，不大，但水很清澈，且流量不小。

　　拿了盆，刀，砧闆，兩人拎着魚又去了水渠邊。

　　“子矜，你不要動，娘來。
”

　　陸媽果然是個非常能幹的人。

　　一條魚，三下五除二，開膛破肚去魚鱗，完事。

　　徐子矜插不上手，她隻好站在一邊看，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老二家的，聽說大毛回來，怎麼連爺爺奶奶都不來看一眼？
他們首長知道他這麼不孝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