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門，徐子矜就遇到了生産隊上的一個嬸子，眼珠子盯着她的背簍不轉眼。

　　仿佛想看個洞。

　　部隊人有錢？

　　聽到這一句，她朝這位嬸子淡淡一笑：“嬸子，你真想多了。
”

　　“部隊幹部的工資是不低，但是他們随時都有犧牲的危險，這活可不是人人都想幹的。
”

　　“不止這個，每天的辛苦訓練，可比種田累多了，與他們的工資相比，并不對稱。
”

　　“九婆婆她一個人，除了養幾隻雞生點蛋，也沒個來錢的地方。
”

　　“我是家裡孩子多，正好糧食又多出一些，就來跟她換幾個雞蛋給孩子們增加點營養。
”

　　“好在來了，老人家說昨天那大林叔又來借糧了，說今年收的糧還沒曬幹呢。
”

　　“米缸裡就幾斤米了，還是借了三斤給他，九婆婆正擔心沒飯吃呢。
”

　　“哎，這老人家啊，真是太善良了。
”

　　“我都跟她說了，人家老是借了不還，不能再借了，這樣會把那些人的胃口養大的。
”

　　“可老人家卻說，看着别人孩子餓得哇哇叫，她于心不忍。
”

　　這位嬸子一聽，臉皮抽抽走了。

　　她家在這裡可借過不少東西，基本上就沒還過。

　　要不是看老太婆實在是家徒四壁，她還想借。

　　人在窮困之時，就講不了這麼多善良。

　　這年代的人，都窮。

　　在牛家村這裡，因為絕大部分都是牛家的本家和佃戶，很多人的心态都不好。

　　所以，在許多人的心中，沒有“善良”二字。

　　這些年，要不是有牛大隊長這個遠房侄子照應着，九婆婆這個無兒無女的孤老太婆境遇會更差。

　　出了九婆婆家，徐子矜轉道去了牛大隊長家。

　　王翠花正在收拾碗筷，看到她頓時一臉歡喜：“喲喲，小徐啊，好些天沒看到你呢。
”

　　徐子矜朝她呵呵一笑：“嬸子，我去省城了，剛去看了一下九婆。
”

　　啊，這孩子真負責啊。

　　王翠花感歎：“小徐，你真是個好人，九嬸能認識你，也是她的老來福。
”

　　徐子矜輕輕一笑：“老人家是真的可憐，要不是有你和大叔照顧着，她得被人欺負死。
”

　　“剛才一位嬸子見我從九婆那邊出來，可好奇了，以為是去賣什麼東西給九婆呢。
”

　　緊接着，徐子矜把那嬸子的話說了一遍……

　　王翠花一聽，臉色漆黑，張嘴就罵了起來：“臭不要臉的東西，還盯着老人家呢？
”

　　“就她們家，不知道從九嬸那弄走了多少東西。
”

　　“人真是沒得滿足的，真是太不要臉了。
”

　　“小徐，你别擔心，你大叔他，心裡有數着呢。
”

　　那就好。

　　徐子矜知道自己太忙，不可能天天過來看老人家，而且她是個外人。

　　牛大隊長則不同，他的照拂比自己強得多。

　　“嬸子，你們倆是有良心的人，九婆與我說過許多你們的事。
”

　　“善良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你相信我。
”

　　“對了，上次你不是說要我幫買點好的退燒藥嗎？
我這次給你帶了兩盒。
”

　　王翠花一聽徐子矜又幫她買了藥，真是高興壞了。

　　“太好了、太好了，上回你那個藥啊，效果是真的好。
”

　　“我家根兒大半夜的發高燒，大隊上的赤腳醫生又不在，我就給他吃了一粒。
”

　　“你猜怎麼着？
不到一個小時，不僅燒退了、頭也不疼了。
”

　　“真的是好藥啊。
”

　　徐子矜呵呵一笑：“管用就好，多了也不敢買，怕過期。
”

　　“這兩盒，應該能用個半年。
”

　　“一盒七毛五，兩盒一塊五，您拿着。
”

　　“好嘞、好嘞。
”

　　王翠花開心極了。

　　要是徐子矜不收錢，她倒是不好意思，以後不敢再叫她幫帶了。

　　收了錢，就不欠人情，這點錢，現在的大隊長家出得起。

　　很快王翠花拿錢出來了，徐子矜剛準備收下，牛麗麗突然從樓上沖了下來，她用手指着徐子矜罵了起來……

　　“姓徐的，你真的太壞了！
”

　　看到牛麗麗指責自己，徐子矜呆了：我這做什麼了，就升級成了大壞蛋？

　　王翠花臉一黑，擡手在女兒手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你個不争氣的東西，你在胡說什麼呢？
”

　　“你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抽死你！
”

　　牛麗麗一手撫臉、兩眼通紅，她一臉憤怒地盯着王翠花：“娘，我哪有胡說？
”

　　“去年的時候，我就問她部隊裡有沒有沒結婚的大幹部，能馬上辦随軍的那種。
”

　　“她說沒有。
”

　　“可她的堂妹夫，是哪來的？
”

　　原來還是周建勇的事。

　　徐子矜難為情地笑笑：“麗麗，我真沒騙你。
”

　　“周副營長是今年剛提的，你問我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才兩年的連長。
”

　　“去年十月，他參加全國步兵比武拿了大獎，今年上半年才提。
”

　　“那你為什麼不介紹給我？
”

　　面對牛麗麗的憤怒，徐子矜哭笑不得。

　　而王翠花因為這一句，更是氣成了一個炮仗。

　　擡起手，她又要打人了。

　　“麗麗，你在說什麼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

　　“介紹給你，人家能看得上你嗎？
”

　　“你看看你，叫你少吃點、多動動，你聽了嗎？
”

　　“成天吃了就睡，班也不去上，都長成一頭肥牛婆了！
”

　　“小徐，别理她，這孩子腦子有問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

　　徐子矜臉皮抽抽，她輕聲說道：“現現，說真心話，就算你長得美若天仙，我也不敢把他介紹給你。
”

　　“周家不僅有兄弟姐妹七個，他又是老大，而且周家的爺爺一直重病，前前後後花了不少的錢。
”

　　“可以說，現在的周家都是窮得沒有隔夜糧。
”

　　“這些年，周家全靠周副營長的工資，現在也是一樣，一個月的工資要寄一半回去。
”

　　“我就是介紹給你，你能接受得了嗎？
”

　　啊？

　　周家這麼窮嗎？

　　牛麗麗傻眼了。

　　在公社當臨時工，工資低還被人嘲笑農村戶口，連對象都沒人介紹。

　　所以牛麗麗一心想嫁個軍官，想着要馬上随軍、馬上拿糧本本、馬上當軍官夫人。

　　隻是周家這麼窮，她可不幹。

　　為了嫁個當官的，她決定忽略剛才被自己老娘的的事。

　　“那現在有家裡條件好的、官大的軍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