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珠是陸明哲藏在心底不能碰觸的尖刺,沒想到被一個不相熟的女人将這根尖刺挑了出來。
他登時氣血上湧,腰間的佩劍已經出鞘,直接比在了何奈一的面門上。
何奈一吓了一跳,下意識向後退開,卻拼命咬着牙看着對面清俊冷冽的男子。
她其實膽子真的沒有大到可以笑看生死的地步,此時卻強迫自己面對陸明哲。
“呵呵!
長公子要将自己騙到什麼時候?
”
“為了那一份兒别人并不在乎的感情,将自己包裹在殼子裡,一輩子不娶妻不生子,要讓您們陸家絕後,才能證明你對她多用心多用情?
”
“你閉嘴!
”陸明哲低吼了出來。
何奈一眼圈微微有些發紅,咬着唇,幾乎都咬破了。
她此時心裡瘋狂地嫉妒着那個藏在長公子心中的女子,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才可以在另一個人的心底深深紮了根。
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哭出來,是不是很丢人,她現在已經很丢人了。
自輕自賤地将自己送出去,卻被别人無視,不過既然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喜歡,她也要掙紮着堅持下去。
“長公子!
長公子!
”突然一個護衛疾步朝着陸明哲這邊趕來,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長公子!
攻城了!
他們來了!
”
“什麼?
”陸明哲大吃一驚,再也顧不得和何奈一糾纏着什麼兒女私情。
他疾步朝前走去,卻又停下了腳步道“來人!
将她先關起來!
關到客房裡去!
”
陸明哲看透了何奈一的性子,就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脾氣,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為所欲為。
他現在顧不上她,可這個女人的來頭也不小,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都是泸州城的麻煩。
他隻能将她好吃好喝暫且關在客房裡,等危急度過之後,就将她趕出泸州城,讓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何奈一一聽軍情緊急也跟上去,卻被陸明哲下令關起來,頓時急眼了。
“長公子!
你不必關我!
我保證不給你闖禍!
我乖乖的!
”
陸明哲冷笑了一聲,再不理會。
“陸明哲!
你可不能戰死了啊!
一定要活着回來!
老娘還等着嫁給你呐!
嗚嗚嗚……”何奈一不禁大哭了出來。
雖然她任性,可是也明白陸家和整個朝廷的軍隊對抗有多麼的兇險,她小小年紀第一次體會到了真正的生離死别。
泸州城到處是驚慌失措奔逃的百姓,之前周興的大軍給他們造成了一個假象,以為厮殺不會到來,就是在演戲而已。
不想真的到來了,竟是如此的令人恐慌。
幸虧陸明哲比較了解慕修寒帶出來的人,周興很多打仗的策略都有慕修寒身上的一絲絲影子。
如果要問慕修寒最得意的門生是誰,就是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周興。
陸明哲從來沒有掉以輕心過,故而泸州城内固然有點點的紛亂,可依然還是有序的。
守城的弓箭手早已經将淬了毒的箭密密麻麻擺滿了城牆的垛口,投石器也已經準備就緒,滾燙的火油冒着熱辣辣的煙氣。
甕城裡擠擠挨挨,一層接着一層都是最精銳的敢死隊。
陸明哲穿着一身銀色铠甲登上了城牆,遠遠看了過去,護城河對岸霧氣中藏着數不清的大周的軍隊。
對,今天是大霧!
陸明哲的手緊緊抓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一點點抽了出來。
怪不得那小子這幾天不進攻,原來是在等大霧天,好狡猾!
霧氣中,大周的突擊騎兵軍團最前方。
周興騎着馬,身穿黑色铠甲擡眸看向了就在眼前的泸州城,他唇角勾起了一絲嘲諷。
“主将!
是否攻城?
”
周興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重劍。
上一次這麼大規模的作戰還是和柔然騎兵。
彼時他是守城者,不想半年後他變成了攻城的那一方。
有時候,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重劍劍鋒的冷光在重重霧氣中落下,霎那間劃破了天際。
喊殺聲随之像是天邊滾滾而過的驚雷。
無數潮水般年輕的生命朝着泸州城漫了過來,驚心動魄的戰局終于拉開了第一道序幕。
驚雷滾過,鋪天蓋地的雨幕落了下來。
今春京城的雨一直都沒有斷過。
現在基本到了春末,初夏馬上也快了。
宮城内院的浣衣局,一個身體佝偻的内侍艱難得挪動着自己被打殘廢了的腿,幾乎是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兩隻胳膊整個都伸進了冰冷刺骨的水中,木盆裡的衣服還沒有洗完,掌事的總管就不會讓他歇着。
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在浣衣局勞作的太監了,即便是這裡的宮女們也都一人一腳踩在他的頭上欺負他。
盧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突然暴起,一腳踹翻了木盆。
木盆裡的水灑在了冰冷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