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從人群裡走了出來,每走一步都渾身微微發抖,腳步也虛浮的厲害。
好不容易挪到了一輛馬車前,一個老奴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
“世子爺,”老奴擔憂得看着自家世子爺。
如今江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變故,之前前太子爺趙軒将自家世子爺打了一頓,從幕僚隊伍中趕了出來。
至此江餘年辭去了在京城所有的官職,老侯爺和老夫人具是氣病了,不久之後就先後病逝。
再後來濟北王趙炎發動了兵變,建立了新朝,一朝天子一朝臣,甯遠侯府的爵位也被剝奪。
如今江餘年成了徹頭徹尾的平民,随後用多年的積蓄組建了自己的行商隊伍,冒着風險在大江南北,漠北漠南做點兒生意,賺一些辛苦錢。
如今他兜兜轉轉來到了柔然國,其實心頭還是有一點兒念想,隻想的可能還會遇到顧落霞。
據說顧落霞跟着斛律長風來到了漠北柔然的地界兒。
他一直不放心,就跟着來了。
可是他在這裡也待了很長時間就是沒有聽到顧落霞的消息,直到前些日子才有關于顧落霞的消息傳來。
她竟然一直陪在斛律長風的身邊,陪着他幾度出生入死。
江餘年心頭總不是個滋味,今天他擠進了圍觀的人群,遠遠看着高台上她的手被這個國家的王緊緊牽着。
那一瞬間,江餘年明白自己是真的失去了她。
他隻覺得心頭的血氣一陣陣的翻滾着,疼痛難忍,站都站不穩了。
忙扶着馬車的車壁,不禁悶哼了出來。
“世子爺!
”老奴忙将他扶住。
一路上世子爺的心疾之症越來越明顯了,甚至都出現了嘔血的症狀。
也看了名醫,隻說世子爺得了罕見的痨病,這種痨病是心頭郁積難以排解,長久以來形成了痨病,不好治,隻能養着。
而且那個大夫明确交代過,以後絕對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更不能東奔西走,需要靜養。
此番看着江餘年的臉色又變得煞白,江家老奴幾乎要急哭了忙低聲道“世子爺,您千萬想開一些,不要太難過了。
”
江餘年喘了口氣才低聲道“江家敗了,以後我也不是什麼世子爺了,你不必再如此稱呼我。
”
那老奴難受的點了點頭,朝堂的紛争實在是變幻莫測,從來沒有想過時事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想想那第一世家慕家也都被滅了門,江家淪落到此種地步也能說的通了。
也不知道為何自己主子不願意投奔慕世子,按理說兩個人之前也是那麼好的兄弟。
盡管後來各為其主分開了,可依着自家主子那些日子拼力救助慕家,沈家的老弱遺孤,這情分也該換回來了。
可江餘年就是不去找自己的朋友,反而是獨自帶着孩子浪迹江湖。
自家主子最是個有主見的,拿定了主意自然不會更改,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勸說什麼。
“是,主子,”江家老奴忙将江餘年扶到了馬車上。
馬車很快朝着柔然王都郊外的一個僻靜客棧行去。
兵荒馬亂的,别說是京郊這麼偏遠的客棧,即便是王都中心的客棧也不一定能住滿了人。
江餘年回到了客棧裡,江家老奴攙扶着他上了二層的客房。
剛打開客房的門,從裡面搖搖晃晃走出來一個小奶娃。
差不多三歲左右,穿着小巧的靛藍色綢緞小衣,外面繡着幾團赤紅的芙蓉花。
長的和江餘年很像,白白淨淨的一個小人兒,走路還不是很穩當,就是看起來有些瘦弱。
他看到江餘年走了進來,忙一把抱住了江餘年的腿,仰起頭看着他甜甜喊了聲爹爹。
江餘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接受這個孩子,隻是之前京城政變疊起,兵荒馬亂得厲害。
江餘年本來将這個孩子寄養了出去,結果收養這個孩子的那個婦人被亂軍誤殺了。
孩子又被送了回來,江餘年看着這個瘦弱的和貓兒一樣的孩子,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又不能丢到外面看着他死。
他隻得咬着牙将他帶在了身邊,即便是帶在身邊也不喜歡他,每日裡和這個兒子說話不超過三句。
此番看着緊緊抱着他腿的兒子,江餘年的心疾更是加重了幾分。
他不耐煩的将這個小東西從他的腿上扯開,随後走到了一邊的床榻上坐了下來。
江家帶出來的老奴李嬷嬷忙将孩子抱在了懷中,随後帶着準備離開這裡去隔壁房間。
不想江餘年看着她冷冷道“李媽,以後這個孩子看嚴實了,不許到處亂跑。
”
“是,”李嬷嬷暗自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幾天她帶着小少爺江淮一直跟着主子颠沛流離。
小少爺也是蠻乖的一個孩子,看着父子兩這般的别扭,她也生出了讓孩子在江餘年面前多親近親近的想法。
總不能父子倆個一輩子不說話了吧?
況且孩子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冤債兩消,怎麼也不能再報到孩子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