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色越發濃黑了幾分,宮城上空濃雲密布,帶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蕭殺。
不一會兒天際間便是落下了雨幕,沉重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陳墨婉停下了手,凝神看着繃子上繡了一半兒的花樣子,拿起了剪子将繡線剪斷了去。
荷風一愣,繡得好端端的怎麼又剪掉了?
不過主子看似和藹好說話的一個人,可性子卻清冷了幾分,而且分外的有主見。
主子一般不收拾人,若是真的惹急了她,便是狠狠懲治,這輩子都讓那人翻不過身來。
這乾甯宮裡的人同主子呆得久了,越發都摸清楚了主子的脾氣,倒是服侍的時候,更加小心翼翼了起來。
陳墨婉起身走到了窗戶前看向了鋪天蓋地的雨幕,她眉頭擰了起來。
思緒卻是牽扯到了瀾妃的身上,她沒想到瀾妃居然會豁出命留下那個孩子。
她明明知道留着這個孩子,她就得死,可還是認命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愛趙塵?
還是真的恨他!
趙塵不想讓自己的怪胎留在這個世間,瀾妃偏生用自己的命給他生個怪胎出來。
但凡這個孩子生出來,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不可能被趙塵喜歡。
而且這個孩子是個什麼樣的孩子,還不一定。
傻子,瘋子,也都有可能。
顧千瀾就是要惡心趙塵,她是用自己的命在做賭注。
陳墨婉歎了口氣,轉身朝着乾甯宮門外走去。
“主子,小心着涼!
”荷風驚了一跳,忙疾步跟了上去。
轉身又拿了墨狐裘披風,追了上去,披在了陳墨婉的身上。
另一個小宮女幫陳墨婉撐着傘,荷風提着風燈,主仆幾個急匆匆朝着養心殿走去。
遠遠就看到雨幕中孤零零跪在養心殿門口的顧千瀾,渾身早已經濕透。
她身子笨拙,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孕了。
此時卻直直跪在地上,任由着傾盆大雨澆灌在自己的身上。
養心殿的窗戶邊映照出一個身材颀長的影子,站在那裡低着頭在搗鼓他喜歡的草藥,全然不理會外面跪着的瀾妃。
瀾妃的心頭一陣陣絕望,顧家算是徹底垮掉了。
“求皇上開恩啊!
”瀾妃凄厲的喊聲震碎了雨幕,可還是換不來皇上的半點恩寵。
她登時暈了過去。
陳墨婉一把搶過了身邊宮女幫她撐着的傘,疾步走到了顧千瀾的身邊。
“來人!
去請太醫去坤甯宮!
”
之前養心殿前,那些宮人們冷漠地看着跪在雨中的瀾妃娘娘,此時卻匆匆走了過來沖陳墨婉陪着笑臉。
“皇上那邊……”
陳墨婉眸色瞬間沉了下來,淡淡掃了一眼趙塵身邊的内侍道“皇嗣如此重要,孰重孰輕你們分的清嗎?
”
那内侍頓時驚了一跳,平日裡看起來性子極好的婉妃娘娘,隻是那一眼便令人心頭發麻。
他忙躬身行禮道“奴才這就去太醫院傳話。
”
陳墨婉同荷風親自架着顧千瀾朝着坤甯宮行去,身後的小宮女緊張的替瀾妃撐着傘,卻看到自己主子幾乎都濕透了去。
陳墨婉走之前轉身掃了一眼養心殿的窗戶,趙塵的那一抹身影還在。
她今天大着膽子救下了瀾妃母子,便是大逆不道的行徑,她自己都替自己捏着一把汗。
不想趙塵并沒有讓宮人從養心殿裡出來收拾她,那便是默許了吧?
其實他也一定很矛盾的吧?
一邊是欺人太甚的顧家,一邊是自己的親骨肉。
即便那是個怪胎,可當今的皇帝算不算怪胎呢?
陳墨婉想到此處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她這是在想什麼呢?
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些。
陳墨婉急忙将顧千瀾送到了坤甯宮中,太醫院得了消息的太醫們也紛紛趕了過來。
陳墨婉站在暖閣的紗櫥外面,一顆心懸着。
當初如果顧千瀾放棄了這個孩子倒也是罷了,偏偏顧千瀾豁出命要保下這個孩子。
如今陳墨婉也想保下這個孩子。
在玲珑塔的時候,那個人清冷孤獨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許是有個孩子會好一些?
聽聞皇上很喜歡小孩子,親手幫南诏女帝帶大了她的兒子。
直到現在南诏皇太子還認了皇上做義父,偶爾會跟着沈大人進宮來瞧瞧自己的義父。
可那終究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他的。
“婉妃娘娘!
”太醫們從坤甯宮的暖閣裡紛紛走了出來。
“皇嗣怎樣?
”
陳墨婉脫口而出,随後定了定神“瀾妃娘娘如何?
”
為首太醫院的太醫們忙低聲道“皇嗣的脈象很是強勁,沒什麼問題。
”
“但是瀾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