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站起身,看着他手腕上的那點血線。
事到如今,說與不說,現在都沒有區别了。
雲姒起身,轉身走出兩步,看着自己的隆起的腹部,忍不住回頭問他:“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如果……我想呢?
”
看見雲姒紅了眼,一抹無聲無息的沉悶,便在九爺心中滋生。
他垂眸睨了一眼手腕上的情絲,這些情緒,是蠱蟲作祟?
緩緩擡眼,他聲音依舊理智:“你是不是希望一個男人能任你巴掌打到臉上,依舊能夠對你笑臉相迎,問你手疼不疼?
”
雲姒的心尖在顫。
她把他的心傷透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絲毫未曾注意,手腕上的情絲在緩慢生長:“你在夜裡想要太陽,等不了半刻,我亦不可能開口便讓黑夜頃刻變成白天,以此來滿足你。
你也等不及,我亦給不了。
”
“那夜,你重傷,我……”
——“陛下有旨!
”
雲姒的話還沒有說完,旨意就已經到了。
德勝公公來得及,戰奴他們紛紛進來,免得讓德勝公公看見,雲姒跟九爺單獨相處。
天色在此刻昏暗,德勝公公見到雲姒,笑開:“六小姐果然在這裡,太妃娘娘說,九爺突然身子不适,讓六小姐帶着你手下的大夫過來一趟。
”
雲姒跟德勝公公很早前就已經撕破臉了,這會兒,依舊裝得很好:“公公可是有事?
”
“陛下的口谕,讓知會六小姐一聲。
陛下知道六小姐還沒有修整好府邸,便讓楚王殿下将楚王府騰出來,給六小姐住!
”
雲姒擰眉:“我……”
“六小姐放心!
”德勝公公笑着道:“陛下知道六小姐不願意見到楚王殿下,跟楚王殿下還鬧着。
所以讓楚王殿下從楚王府搬出去,把之前那些礙事的下人,也都換了一批。
我們來之前,已經把事兒做完了,六小姐你的東西,也都搬去楚王府啦!
”
這群人的手腳,還真是出了名的快。
把準備做得這麼充分,完全把雲姒的路給堵死。
德勝公公催促:“六小姐别愣着了,趕緊呢吧,收拾收拾,這就可以過去了。
”
——“她不去。
”
一個聲音,清晰地從所有人身後傳過來。
雲姒蹙眉看過去。
隔着屏風,雲姒隻能看見霍慎之模糊的身影,正襟危坐在床邊。
德勝公公傻掉:“九爺雖然是攝政王……但管的也是政事。
這……畢竟是家事,九爺就不必操心插手了吧?
”
雲姒看見屏風那邊的人起身,緩緩走了出來。
沒有絲毫停頓,到她眼前,便将她擋到了身後,他自己,直面德勝公公:“六小姐,去不了。
”
男人的身子高大挺拔,将雲姒完完全全的護在其後。
雲姒仰頭,打量着他的背影。
他們離得那樣近,甚至雲姒都能感覺到那一股清冽沁涼的沉水香氣息。
情愫,依舊在雲姒心中野蠻生長。
德勝公公看着眼前這麼強勢的人,張了張口,又不知用什麼來壓對方,隻能賠笑着講道理:“陛下的意思,老奴不敢違背。
而且這是陛下給六小姐的關懷,如果非要說‘不行’的話,那還要六小姐自己來?
”
“六小姐?
”德勝公公斜過身子,朝着雲姒看了過去。
霍慎之随着低頭,眼底是清晰的不悅。
在接觸到雲姒眼底濃稠的傷色,心中卻是毫無預兆地刺痛了一下。
雖說是雲姒的哀怒成倍反饋在他身上,是疼痛。
但是這輕如鴻毛的刺痛,也能體會得到。
這蠱蟲,倒也算個物件。
心神定下,他嗓音低沉問她:“你的意思呢?
”
雲姒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壓迫感。
為了還清霍臨烨,他已經耐着性讓武宗帝跟這天下人誤會幾天了。
如果雲姒直接住到楚王府去,那便不是他作為一個男人能包容理解忍耐的了。
雲姒開口,從善如流:“多謝陛下美意,便是把楚王府推倒重建,隻要在上面挂了‘楚王府’的牌匾,我也是不能踏進去的。
”
德勝公公的笑容開始有些挂不住了。
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那……
“老奴這就去回禀陛下。
”
德勝公公心中歎了口氣。
這叫什麼事兒啊。
外面楚王殿下來了都是走過場,完全不願意進來請。
這一個個的,都不願邁出一步,陛下還想要等雲姒生了孩子指婚呢。
看樣子,難喽!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雲姒仰頭看着眼前的人,他方才的樣子,是心中還有她的吧?
屏退了衆人,霍慎之便進了内室。
寥寥扔下一句:“六小姐早些休息。
”
段一進來,是要請雲姒出去。
“好。
”雲姒眼底有落寞,走出去幾步,便看見他手腕上的情絲……
居然長出了兩個指節的長度?
揣摩了幾分這其中的意思,雲姒輕輕推開段一,便朝着裡面進去。
段一想要阻攔,已經被十一拉了出去。
霍慎之這邊,才去了外袍,轉身便看見雲姒踩着鞋,上了床,在裡面拉着被子往身上蓋。
四目相對,雲姒也不管,瞧着他,拉着被角就往下躺:“那我休息了。
”
霍慎之靜靜看着她,面上也無甚情緒。
默然一瞬,他轉身拿起衣袍。
雲姒看他要走,急急叫住他:“縱然你說的那樣清楚,我還是要說。
”
“那夜為了救你,我跟霍臨烨做了交易,我發了毒誓。
今生今世,與你永不相見。
若有違背,你不得好死。
”
看着他身子停了下來,雲姒赤着腳下去,繞到了他跟前:“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我千千萬萬做不到,頂着那麼毒辣的誓言,跟對霍臨烨的承諾,還回頭。
而且,你跟我在一起之後,确實是次次死裡逃生,讓我不敢不敬畏天道鬼神。
”
“而後的每一天,即便是我想要後悔,我屢次想要回頭,都能看見,霍臨烨因為那一夜撒謊騙皇帝。
被皇帝厭棄,一無所有。
如果這樣我還不管不顧,我豈不是在騙人,不講信用?
”
房中的光微黃,屏風外,霍慎之的臉看不太清晰。
雲姒隻聽見,他徐徐緩緩的聲音,問——
“那為何還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