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含淚喃喃輕笑:“我從未有如愛你這般,愛過旁人,也唯有我愛我自己而已。
後來,我愛你,一如愛我自己。
”
她垂眸,赤腳走到床邊,終究有些精力不濟,緩緩坐下,如自言自語一般,低聲說着:“你讓我變成這樣,自己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樣的你,叫我怎麼甘心?
”
便如同說給自己聽一樣,雲姒合上眼,自己先笑了:“他們覺得我不懂事,你都跟我說了,我還醋你跟大魏公主的事。
可我沒錯,要是再來一次,我還這樣,我甚至還可能變本加厲。
”
雲姒閉着眼睛,絲毫沒有注意,她口中的人,在朝她慢慢靠近。
她現在沒有什麼能力,唯有一顆真心而已。
“人都說,無知者無畏。
我為醫者,最知生兒育女是走鬼門關。
我這樣愛自己的人,願意走一趟鬼門關,隻是因為你值得我押上我一條命去跟閻王爺賭。
什麼後悔要這一雙孩子,都不是的,我若是後悔,早早就把孩子做掉了。
那天的話,都不是真的。
”
夜色安甯,幽亮的燭火随着風搖曳。
雲姒也不知自己怎麼稀裡糊塗上了床的。
剛開始隻是她擡起頭,便瞧見這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經去了外袍。
雲姒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他的衣服壓住,他上了床。
因為懷孕的人比較适合左側卧,她猶豫了一下,便也背對着他,小心躺在了床邊邊上,自己拉了被子蓋上。
不知道身後的人睡着了沒有,雲姒今夜倒有些難眠。
忍不住的,便低低開口:“這是我懷孕以來,我們第一次這樣躺在一張床上休息。
像是我們一家人,終于圓滿了。
”
她的聲音一直很好聽,也許是因為剛才很委屈,所以有些啞啞的。
輕輕地說起來,多了幾分招人憐惜的小委屈。
霍慎之側眸,餘光落在她的身上。
嬌小的身子如今挺了個大肚子,睡在邊上,看上去随時都能掉下去。
雲姒閉着眼,不知道身後的人一直看着她。
隻繼續緩緩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每天都能這樣躺在一起就好了。
或者‘每天’太奢侈的話,明天早上我睜開眼,還能看到你,那我也很滿足的。
”
“其實我很好滿足的,隻要你花點心思給我,我就能開心一整天,得是你為我花心思,别人不行。
”
迷迷糊糊的,雲姒有些困頓了。
她稍微動了一下身子,像是要掉下去,就那須臾之間,霍慎之眼底的平靜瞬間碎開。
面具帶的太久了,他自己也不曾記得緊張是什麼滋味。
起身看着已經睡着的雲姒,他俯身去,将她抱進了内側。
雲姒悠悠睜開眼,眼眶紅了一圈,什麼都沒有說,往他懷裡靠。
霍慎之沒有推開,在她的肚子抵住他時,他感覺到了胎動。
動靜有些大,甚至能夠看見凸起的一塊。
雲姒抿唇,柔聲開口:“要摸摸嗎?
”
也不管他是否願意,雲姒甚至沒有去看他是什麼表情。
隻拉着他的手,解開自己衣衫。
白色的中衫散開,她的皮膚暴露在愛人的眼前。
雲姒笨拙又有些艱難地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嬌軟:“我們的孩兒。
”
她已然松了手。
霍慎之卻依舊貼在她的肌膚上。
看着這樣的小的一具身子,擔負着比她半個身子還大的肚子。
他眼底的寒意,持續消弭。
似乎是有感應,兩個孩子在雲姒肚子裡,感覺到是自己父親在觸碰,動得比平日歡快。
雲姒仔細地看着他的神色,聲音更為柔軟:“我還有一個東西,要給你看。
”
她艱難地起身,衣衫從她肩膀滑落。
拉開一側的衣服,一個圖騰,便顯現出來。
圖騰上有繁複的紋路,在她瑩瑩如玉的肌膚上,顯得分外霸道。
幾乎在觸及到這個圖騰的一瞬間,霍慎之眼前便閃現出一個模糊的畫面。
黛色的床榻上,垂落的紗幔中。
一個女子衣衫盡退,蓋着一點薄被,三千青絲依附在男人身上,任由那個男人在她身上落針。
太模糊,又太遙遠。
隻是一轉念的功夫,便煙消雲散開。
再想去想,便是連那帳幔的顔色,都模糊了去。
霍慎之眉眼輕動,骨節分明的手,落在那個圖騰上,輕輕拂過。
他從前必然是極愛她的。
更甚者,是把她當成了一種救贖,遠高于世人口中那些膚淺的情情愛愛。
乃至于在如今他半點情愛也無之事,還能本能地會站出去護她。
在情絲退卻之時,情根卻怎麼都不見消亡。
左手微微一轉。
便是連雲姒都看見,他手腕上的情絲,占據了半個手腕。
情絲退得艱難,生長起來,卻是如此簡單迅速。
雲姒瞧着他,眼裡不知怎麼,就濕軟了。
他當初說會反反複複折在她手裡,她是不信的。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終究是他自己。
看着雲姒呼吸均勻了,霍慎之眼底有了微不可查的溫度。
将被褥,往她身上蓋了些。
外面有輕微的敲門聲,段一過來了。
“主……”
段一才要開口,便看見了霍慎之颔首示意他輕聲。
段一抿唇,下意識地朝着裡面看了一眼。
隔着屏風,又離得遠,自然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可是雲姒沒有出來,那就證明,這時兩人又……
唉。
“一些軍事上的事,再加上段氏山莊那邊的事情,需要主子處理。
”
段一刻意的,将聲音壓了下去。
批不完的公文,看不完的奏章,解決不完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武宗帝的禦書房。
這一來一去,花費了不少時間。
德勝公公把事情說完了之後,武宗帝沒有說話,就已經吓得他大氣不敢喘了。
“陛下……”
“那個混賬是在哪裡,給朕叫進來,朕要問問他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雲姒都不要,别人他也不要,他到底要做什麼!
”
霍臨烨就在外面。
武宗帝的聲音傳出來,他臉上是半點波瀾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