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我去看過。
”
戰奴歎了口氣:“在你昏迷的這幾天,我特意去死士口中說的那個地方看了一眼。
你的孩子應該是被狼吃了,那包裹還在,全是血,還有一些斷肢碎肉,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還有空青,她确實是墜了崖。
我看的時候,隻看見了一具屍體在懸崖下面,應該是招來了狼,也被吃的……”
“好了……好了!
”雲姒哽咽着開口,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上輩子受過很多的苦,歸根結底,最大的原因都是因為窮,因為自己是孤兒,無依無靠,無親無故,更沒有身份背景。
這些都是可以憑借努力來改變的,所以不算苦。
可是身邊最親的人死無全屍,便連同孩子,也沒了命,這種打擊,讓她精神上便已經繃不住。
這種痛苦,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承受過來。
“你吃的那種藥,能起到鎮定的作用,很快你會感覺不到痛苦。
”戰奴提醒了一句。
這也是馮老早就料到的,正常人遭遇這些接連不斷的打擊,精神上肯定會出問題,就别說雲姒一個女子。
“要去哪裡?
”藥效果然很快就上來了,雲姒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跟那種緻命的絕望,連心裡變的輕飄飄的。
戰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二長老手底下的人都很快,用的也是最快的馬,日行千裡,沒多久你就被送出了京城,往邊塞的方向趕。
如今你已經昏迷了十四天,我把你送去西洲。
”
在外面受了欺負,不管是貓貓狗狗也好,還是人也好,都是要回家的……
“西洲……家……”雲姒眼底迷茫了起來,眼皮也一直在下垂:“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終究覺得老天爺待他不薄,讓她有了家人可以依靠。
也還好,當初雲姒腦子清醒,沒聽蠢貨勸,為了個男人跟家裡人斷絕關系。
戰奴不知為何,會聽得有些心酸。
他忍不住轉頭看了裡面躺着的雲姒一眼,雲姒昏昏沉沉,似乎快要睡過去了。
她明明是生下來就衣食無憂的千金大小姐,在楚王府,隻不過是受了一年的罪。
而後也一直有人撐腰,自己也有本事,為什麼看上去像是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的樣子?
“對,你可以回家了。
”戰奴知道她隐約之間是能聽得到的,不禁想起了蘇韻柔。
“六小姐,我打聽過了。
西洲那邊起了戰火,你大哥就在西洲邊境。
如果能遇到的話,我就把你交給你大哥,這樣我就放心離開了。
”
雲姒頭腦已經迷糊的很,什麼都想不了了。
但是戰奴知道雲姒想要問什麼,便直接開口解釋:“你五哥他們離開,是因為西洲跟邊塞起了戰火,西洲的和親公主要從邊塞回來。
不過公主生了孩子,那邊的部落首領不讓公主帶孩子離開,想要公主嫁給新的首領。
首新的首領,是公主的殺夫仇人,能做她爹了。
首輔大人本想去說服,人沒到,你大哥手底下有個叫慈卿的副将,一槍就把新首領的頭給挑了,戰火就此燒了起來。
”
雲姒笑了笑,好像想不起那些痛苦的事情了。
如今像是喝醉了一樣,整個人都飄呼呼的。
戰奴轉頭看了一眼,駕駛馬車的空隙,伸出手給雲姒把了個脈。
“果然是猛藥,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都能給拉回來。
”戰奴歎了口氣,今天弄成這樣,其實他也有一部分責任在裡面。
“算了,盡量避開戰火綿延的地方,我直接把你送去西洲。
我會一路小心,絕不留下痕迹。
”
為求保險,戰奴順手給雲姒易了個容。
接連走了一個月,入西洲境,經過皚皚雪山,夏日炎炎的天,也涼爽起來。
雲姒傷的實在是太重,也因為藥物的作用,昏昏醒醒,這一路都沒個徹底清醒的時候。
一直到進入密林,戰奴原本是想要穿過這片林子能夠更快一些,誰知道……
“姑娘!
”
戰奴想要提醒雲姒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的箭,直接貫穿了馬兒。
馬車轟然失控,雲姒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
那些埋伏着的人,也紛紛站起身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手毫不猶豫的接住了雲姒。
雲姒恍惚間擡眼,看見的,便是心口鮮血淋漓的……慈卿!
他身邊,還躺着一大一小。
孩子剛出生,在這時候哭了一聲。
她們……暴露了!
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将孩子推到慈卿懷中,滿口是血的祈求:“将軍,帶着我的孩子走,别管我了!
”
話才說完,女人起身就朝着另一方跑,為她們引開追兵。
危險來臨的一刻,全天下所有的母親都會下意識的去保護自己的孩子。
雲姒甚至來不及拉她!
“你抱着孩子!
”慈卿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雲姒,将孩子塞在雲姒懷中。
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跟敵人拼殺在了一起,開口便道:“我乃西洲鎮國大将軍雲承祖手下副将軍慈卿,請姑娘幫我護住我西洲公主的孩子!
”
雲姒懷中的孩子軟軟的一小坨。
本能的就讓她想到了自己那屍骨無存的孩子。
她将手塞在了孩子的嘴裡,孩子馬上就不哭了,開始費力吮吸了起來。
“走!
”這一刻,連日昏沉的雲姒,第一回眼眸清晰銳利。
她緊緊抱着孩子,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堅決:她一定要護住這個孩子!
懷中的,已經成了她的一個寄托。
這樣的保護,在夢裡無數次的出現,她也在夢裡,無數次的伸出過手!
她這幾天的日日夜夜,所有的後悔,都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一顆實際的後悔藥,讓她在這一刻有了作為。
慈卿原本以為随便遇到的女子,這會得吓唬一番的。
怎麼說,她都找不到路。
誰想到,她非常熟悉往哪裡走!
“快!
前面有個山洞,我們……”雲姒身上還帶着傷,這會兒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遠,猛然回頭,就看見慈卿已經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慈卿!
”雲姒抱着孩子就要沖過去,但是轉身,又先把孩子抱進了山洞,才朝着慈卿去。
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穿着盔甲的人給拖進了山洞。
做了這些,雲姒已經虛的渾身冒汗。
她剖腹産的傷還沒有好全,這會兒就算是有束腹,估計也不會太好。
可是看着盔甲下面滿身是血的慈卿,她又不敢就此停下。
隻伸出手,想要解開他的盔甲,給他醫治。
手才碰到慈卿的盔甲,他忽然就睜開眼,十分緊張的握住了雲姒的手腕:“你要做什麼!
”
“你自己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治傷,你胸口中箭了!
”
雲姒看的清楚,那箭是被慈卿折斷了的。
慈卿搖搖頭,踉跄着起身:“别管我,别碰我,我不需要你治,我自己能……”
雲姒靜靜的就看着慈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這會兒,她也不再猶豫,上去解開了慈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