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雪山下的夜,格外寒冷。
戰奴來的時候,雲姒發起了高燒。
他看了一眼雲姒旁邊已經被處理過傷勢的人,手才伸過去,就聽見雲姒虛弱地喊:“别碰那個人……”
“姑娘。
”戰奴轉頭,未免身份洩露,他這麼稱呼雲姒:“你還好嗎?
”
雲姒接過戰奴遞過來的藥,在藥性發作時吃了下去:“你怎麼活着回來的?
”
“裝死。
”戰奴又不會什麼武功,撐死用點毒暫時讓心跳停止。
雲姒想起當初戰奴為蘇韻柔送東西給自己,也是裝死脫身。
“這個将軍就是慈卿吧?
”戰奴眼底多了些笑意,更多的是敬佩。
雲姒抱着孩子坐在地上,高熱未退,她渾身都覺得冷,隻能不斷地靠近火堆:“你怎麼知道?
這位将軍,你别碰。
”
戰奴看向了慈卿身邊的一杆玄鐵槍,上面還染着血,便是躺在主人身邊,也透着淩厲殺氣:“去年,他手底下出了叛徒,他一人帶了一百将士‘突襲’敵軍五萬人的軍營,勇闖軍營,活捉叛徒。
離開時,一記回馬槍,挑翻敵方校尉的人頭。
把叛徒帶回軍營,當着衆将士的面,一拳拳活活打死的。
當時大将軍早已出兵,是他穩住了後方,也因此一戰成名,被封為五品定遠将軍。
”
“在西洲,無人不知這慈卿将軍的名字,天下軍政,又多了一位快要長起來的鐵血悍将。
”
雲姒的目光凝滞了一瞬,看向了躺在自己手側的慈卿。
躺着的人下颚又道不深不淺的疤,剛才治傷的時候,雲姒發現慈卿後背身上新傷舊傷疊加,幾乎沒有什麼好的……
恍惚間,她想起當初在西洲,慈卿說起自身遭遇。
——四歲跟着老兵學武,五歲拿開鋒地匕首,偷襲殺賊。
七歲打獵,家中腦子沒一個比得過其箭法超群。
十歲,耍得動重劍,師父說其為上戰場而生。
當時的慈卿一身反骨,眉眼之中都是傲然。
“姑娘知道他?
”戰奴給自己的傷口用了藥,才發現,雲姒看地上躺着的慈卿眼神很不一樣。
雲姒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慈卿說過自己被逼着成婚,不甘心一身本領就此作廢,離開出走,在外面遊蕩了一年,等到十三歲,能夠從軍的年紀,入了軍營。
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大将軍。
隻是整個西洲乃至天下,成大将軍的也沒幾個。
西洲,便是我大哥了。
需要打赢我大哥,才能當大将軍。
”
這裡,武将的最高成就,便是鎮國大将軍,已經是一品之上,無品級。
而慈卿,十三歲參軍,到今天,八年時間,已經成了正五品定遠将軍。
軍營,是可以不用任何靠山,不靠任何關系,最直接開始攀登的地方。
八年時間,慈卿為證明自己,滿身傷痕皆是軍功。
這是有硬本事的人物,才能走到現在,坐上将軍的位置。
雲姒知道了慈卿的秘密,便是緩緩一笑,心底對其更是崇敬無比。
不知道過了多久,慈卿睜開眼時,身邊隻有自己的心腹在。
“孩子呢!
”
“将軍,這是那個姑娘留下的,孩子被那個姑娘先帶走了。
”
慈卿甚至都來不及管自己身上的傷,扯過了那塊布條,快速看下去。
——慈卿将軍,你等帶着孩子惹眼,我且先送孩子去帝都。
将軍傷勢無恙,前途光明燦爛。
慈卿看到最後一句,猛然伸手按在心口,眼底驟然一變。
衣服被脫過,傷被治過,自己的身份已然……
“将軍,她應該不會把秘密說出去的。
若是要說,那肯定不會就這麼走。
而且,孩子跟着那個姑娘,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如果那姑娘有什麼異心,也不會抱着孩子躲在了這裡,還幫将軍處理傷口。
”心腹是跟随慈卿從軍的人。
而這些道理,慈卿自然是明白的。
看着最後一句話:将軍傷勢無恙,前途光明燦爛。
本意就是讓自己放心,她不會将自己的身份說出去的。
可是這種事情,慈卿怎麼能夠徹底放心……
“整頓軍務,收拾一下,去帝都。
如果這個姑娘居心不良,不用問我,直接解決她。
”
慈卿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更是事事小心,絕不會随便相信一個人。
如果還沒有得到最高的成就,就已經叫人發現真實身份,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決不能冒險,把船翻在小溝裡。
“對了将軍,公主為我們引開敵軍,身中數箭……”
慈卿聞言,一時默然:“讓下面的人不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至于孩子……找個樹樁子,假裝孩子還在。
”
這樣做,也能很大程度地為真正的孩子保命。
-
天快黑了,雲姒身子不是很好,之前為了個不是自己的孩子,又跑了許久。
戰奴不讓她起身了:“你躺着吧,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把你平安送回家。
希望我做這些,等他日你遇到我家小姐,你跟她的恩怨,就算是一筆勾銷了,行嗎?
”
雲姒抱着孩子,燒得迷迷糊糊,不由笑了笑:“蘇韻柔能有你這樣的人陪伴在身邊,也是她的福氣。
你去……給孩子找個乳母,再給我找一身男裝。
”
戰奴點了點頭,下了馬車。
馬車簾被風掀起,雲姒依稀之間似乎是看見了南绛?
等她掙紮着爬起來,外面人山人海……
“我聽見了阿姐叫我了……”南绛忽然之間淚眼朦胧。
她原本是想要回家的,可是約莫小一個月之前,她在路上遇到狼群。
夜幕時分,領頭的狼王,叼着個活生生的孩子送到了她的跟前。
等狼群退去,南绛沖上前,看到襁褓中的嬰兒,怎麼都不敢相信,居然是阿姐的孩子!
她當時正在西疆和西洲的岔路口,距離京城千裡!
再多走一天,就能正式踏上回西疆的路。
南绛帶着孩子一路朝西,直入西洲,在方才遇到了雲江澈。
雲江澈是要跟着南绛去客棧接孩子的。
聽到南绛這話,整個身子僵住,回頭看她:“你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