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不說話。
隻靜靜的看着霍臨烨,眼中顯出嘲諷的笑:“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就不算人命。
我實在是不懂,蘇韻柔一個賤妾,道義禮法皆不允許她這樣的先主母一步生育,楚王你有什麼不能做的?
為了蘇韻柔肚子裡面的孩子,連道義禮法都不顧。
”
霍臨烨眼中低壓積蓄:“你若是要嬰兒胎盤,本王可以尋。
可你隻要四個月大小的嬰兒胎盤,除非破腹取子,否則不可能尋到。
四月的胎兒已然成形,虎毒尚且不食子。
連嬰孩都不放過的,何以為人!
”
這個道理,陸鶴怎麼可能不知?
“楚王說錯了,不是我非要四月胎盤,而是我原先的師父寫的霸道藥方上需要。
楚王為了我現在的師父雲姒,非要試試,如今又反悔,既然不能做到,那就不應該答應,何必為難我?
”
霍臨烨轉過頭去。
如今反悔,是因為他這幾日滿城地去尋有沒有哪家不要孩兒,四月落胎地。
可世間之事哪裡能這麼巧合,這次更是天作弄一般,他越是想要找,就越沒有。
他張了張口,放棄了解釋。
讓别人理解,難比登天。
“王爺,人來了!
”
烈風人還沒有到門口,聲音已經先到。
他扛着個人,到了屋中,才将他放下來。
年過半百的老爺子,腳好不容易沾地,扶着牆,無聲地嘔了兩下。
陸鶴斂眉瞧着那老爺子,忽而覺得有些眼熟:“韓仲景?
”
若是邪醫韓仲景,那他可是過百歲了,如何看着才過半百年紀,如此年輕!
烈風看了陸鶴一眼:“不錯,我家王爺可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他命我尋來早已歸隐,當年有醫術方面的泰山北鬥,韓仲景。
”
陸鶴沒有半分嫉妒,此刻忽然放心不少。
有韓仲景在,師父的醒來又多了機會。
隻是——
“韓大夫,如何了?
”霍臨烨的呼吸,不自覺的都放慢了。
“楚王與其擔心别人,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我看你毒已入筋脈,等入肺腑,怕是神仙難救。
”韓仲景捏着漆黑的胡須。
是了,霍臨烨分不出精力去找淮王奪解藥,這幾日,傷,病,毒,全部都是硬抗。
他此刻卻沒将這話聽進去:“解藥在哪我知道,她……”
韓仲景随着霍臨烨目光看過去:“這位姑娘脈象正常,身體之中也無血瘀。
至于為什麼醒不過來,想來是在下醫術不夠,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
這幾天,霍臨烨将能夠找的大夫,都找過了。
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
“韓大夫,你看看這個藥方,若是給她吃下去,她醒來的幾率,能夠多少?
”
霍臨烨忽而想起陸鶴給的那個藥方。
韓仲景打開,看見第一味藥,便是一笑。
霍臨烨問:“人身上的東西,當真能治病麼?
”
韓仲景微微一笑:“那要看什麼人了,就像是乞丐,成天吃的都是腌臜物,吃乞丐的肉自然沒有大補的效果。
可是楚王你這樣的權貴,便是山珍海味,各類補品調養身體,自然有某種藥效,人血,更是滋補。
”
陸鶴走進來:“我師父說了,人血沒有什麼藥用價值。
”
韓仲景仿佛是聽見了什麼大笑話,眼底閃過一抹詭異,随後哈哈嘲諷:“你師父喝過人血,吃過人肉,告訴你這些都沒用?
人的頭發都能做藥,有些動物的糞便也是一味藥,怎麼,你哪來的師父随口就來?
”
陸鶴一時愣住。
韓仲景繼續道:“成人吃許多東西才能滋補壯大自身,幼兒隻吃母乳,就能茁壯。
隻因母親吃了山珍海味,全在身體之中綜合成精華,給孩子吃下。
母親要是吃一些毒物雜物,孩子也不會長得好。
”
“同樣,若是一個從小錦衣玉食,山珍海味,貴重補品滋養的身體,這種人身上的一口肉,一口血,給病人吃了,便如同母體供給孩子活下去的奶水。
”
霍臨烨眉頭一蹙:“此話倒是本王第一次聽,隻是,人肉也有滋補大用?
”
“王爺當然是第一次聽,若是誰都宣傳人的血肉是藥,那窮人從小就會被抓去當成‘活人參’養着,等時機到了,就能炖湯了。
人吃人,為了吃人開始販賣人,這世道,就亂了。
有些東西不是不能吃,也不是吃了沒用,而是老祖宗為了維持天道倫理,防止種族相殘,傳下來的所謂的‘真理’。
(注釋:人物邪醫韓仲景個人觀點,勿當真)”
陸鶴看着眼前這個老家夥精神樣貌跟自身年紀如此不符合,又說出這麼一番言論,他忍不住就打了個冷戰。
傳聞這老家夥癡迷醫術到走火入魔的程度,才隐世的,他又不會治天花,更不能接斷肢!
論醫術,他隻信雲姒!
韓仲景将陸鶴這死也不信的樣子看在眼裡,暫且沒說什麼。
倒是霍臨烨問:“韓大夫,我應該如何做?
”
韓仲景捏着藥方不屑:“這藥方不錯,可是還不是最好的,待我随後給楚王殿下一張更好的,小小胎盤能有多少價值?
到時候先給這姑娘吃下,看看效果。
隻是,楚王殿下,可要提前解毒啊!
”
霍臨烨聽他話中暗示,豁然知道了些許。
韓仲景不是普通的大夫,絲毫不走尋常路,隻怕這新一張的藥方,比陸鶴前師父給的這一張,還要過頭……
“人的血肉真的也是藥嗎?
”烈風看着自家王爺跟着離開,方才又被韓仲景說得有些懵,忍不住想要找個人行家求證确認。
陸鶴擰眉,要是雲姒還醒着,他也想要問問。
可是現在……
“我又沒吃過,我怎麼知道?
你去問問蘇韻柔,當初她喝我師父血,吃我師父肉,是什麼感覺,第二天有沒有身輕如燕,健步如飛,力能扛鼎,一個打十個!
真是離譜,真是服了,居然來問我?
我問你才對!
”
烈風真是沒想到,自己闆正的問個問題,還能被陸鶴給噴一頓,還被他别了一眼?
怎麼會有這種人?
真是服了!
都給他噴懵了!
陸鶴緩過氣來,走到了雲姒床邊跪坐下:“師父,早些醒來吧。
若是沒有嫁錯人,就不會有今日之禍。
”
霍臨烨不遵禮法,讓一個妾室懷孕在先,如今又有諸多借口,實在不是良配。
若是沒有嫁給過霍臨烨,那他們能有雲姒這樣的主母,也是幸運至極……
陸鶴看着雲姒,重重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