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慈催促:“你快去吧,我馬上就來,很快的!
雲大人不能挪動!
”
雲姒點點頭,轉身朝着雲令政所在的方向去的時候,心中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流逝。
此時蕭慈先到了蔣淑蘭所在的地方。
蔣淑蘭原本想要見見雲姒的,還有雲令政,還有南绛。
卻沒想到,來的是蕭慈。
她掙紮着起身:“他們呢?
”
蕭慈沒有敢說雲令政重傷的事情,隻說:“雲姒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雲大人也是,正在回來的路上。
我現在來帶夫人走,我們快點跟雲姒相遇。
夫人,跟我走吧!
”
蕭慈說着,拿了被褥要把蔣淑蘭裹起來。
蔣淑蘭的目光突然發直,任由這蕭慈将自己帶出去。
常嬷嬷急得快要發瘋,匆匆忙忙的跟着出去。
出了城,蔣淑蘭的精神忽然越發好了起來。
她握住坐在她身後的蕭慈手腕:“好孩子,你停下馬兒來吧!
”
蕭慈知道現在是十萬火急的時候,她不敢停。
可是蔣淑蘭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心想要下去。
遠處,是一個個的小墳包。
蔣淑蘭跌跌撞撞,身上的披風掉在了地上,居然也不回頭撿起來,也不覺得冷。
她的目光越發清明,認準了一個墳包去:“霆風,雲霆風,你怎麼先我走了,我來了,我來了……”
蕭慈心中暗道不好,追着上來的常嬷嬷此時哭着過來要來拉蔣淑蘭:“夫人!
”
觸手之際,蔣淑蘭渾身冰冷,這身子,竟然就如同屍體一樣冰寒,沒有半點熱氣。
隻唯有靈魂還鮮活于世間,出來一趟不為别的,隻為了找到雲霆風所在。
她回頭,那眼神看的常嬷嬷害怕!
“夫人!
”
那一雙眼睛,可堪比任何時候。
不見病容,不見死氣。
蕭慈沖過來的時候,意識到不妥了。
她見過太多的死亡,蔣淑蘭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之時,最後的一口氣了。
她生病了,可是為了讓雲姒無憂,讓雲令政無憂,她瞞住了。
如今跪在一無名墳包跟前,笑着伸手去抛開雪。
蕭慈沒有在說話,隻跪在地上跟蔣淑蘭一起,用手把土抛開。
很快的,蔣淑蘭看見了一片華服。
内裡的衣袖,繡着一株蘭花。
是她的繡技。
天很暗,可是她什麼都看清楚。
“找到你了,找到了。
”蔣淑蘭笑起來。
“你為我遮蔽風雪半生,我豈能讓你一人,孤獨死在風雪裡?
”
蔣淑蘭的話,越說越叫常嬷嬷害怕。
她死死的拉住蔣淑蘭,希望她看看自己:“六小姐還等着夫人您呢,六小姐已經沒了父親,您不能讓她在沒有母親。
六小姐說過,隻要有你在,她就不是沒有家的孩子。
嬴棣還有景昀世子您還沒有見過呢,幾個哥兒還沒有娶妻,還沒有安定下來,夫人,夫人别這樣啊!
老奴不能讓你有事!
”
蔣淑蘭死死的抓着那一片衣角,眼底的光迅速暗淡下來。
她猛然起身,朝着不遠處那些人高喝:“西洲雲氏蔣淑蘭今日在此,不需兒女為我奔波。
願我兒雲姒同雲令政,以民為本。
我夫雲霆風,為百姓命舍邊城,雲家上至家主雲霆風,下至我兒雲姒,不曾對不起西洲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
我雲家不是逆臣!
從今晚後,我雲家當家主母蔣淑蘭,同亡夫雲霆風,魂守邊城!
”
蔣淑蘭的聲音,猶如玉碎金裂。
遙遙傳出,回聲震震。
遠處有火光亮起來,蔣淑蘭眼中最後一絲光從她身體抽離。
她身子一僵,轟然倒地之際,面上帶着笑意,低聲呢喃:“我的兒郎們,母親能為你們做的,就是這些了。
願我如風,送我兒郎直上青雲之巅,我此生此世,不枉來這一……趟……”
“夫人!
”常嬷嬷呼嚎。
蕭慈猛然跪下,重重叩首:“夫人好走!
”
百姓們紛紛出城,看着這一幕,一個個的全然跟着跪下。
他們能活下來,有蔣淑蘭的功勞,有雲霆風的功勞。
“夫人好走——!
”
彼時——
天色昏暗,雲姒從馬背上滾下來,在雪裡栽了好幾個跟頭。
随從扶着雲姒,快步進去。
看見滿身是血的雲令政,雲姒眼底猛然一震:“怎麼會這樣?
二哥!
”
雲姒撲過去,拉開他的衣服,就看見了他後背的傷。
是柳葉刀剖開的傷面。
柳葉刀……南绛。
雲姒來不及多想,吩咐下面的人:“去準備熱水,還有,吩咐人去接蔣淑蘭夫人。
這裡沒有你們的事情了,都下去。
對了,找幾個懂醫術的人過來,不必多厲害的人,差不多的也行。
”
雲姒檢查了所有,發現雲令政身上除了後背的這個傷口也沒有别的了。
可單單就是後背的這個傷口,像是把他身子掏開,挖空了取什麼一樣。
周圍的組織,靜脈,血管,肌肉,全部被一刀切開。
切面整齊,手法利落幹脆……
雲姒的面色凝固。
這種手法,是完全知道雲令政身體裡面有什麼,目的性十分強烈,生剖他取東西,一刀都沒有多餘的。
此等的解剖技,除了陸鶴空青會,就隻有同為醫者的南绛了。
而且,還是她親自教的,南绛的天分非常,一刀下去,能精準避開很多要害。
可是雲令政身上的傷,幾乎傷及要害,左側肩胛骨下直透心髒。
“二哥,聽得到我說話嗎?
”
雲姒擡手拍了拍他的臉,從醫藥箱裡面取出強心針紮進去,轉頭找到了一個管子,讓人把雲令政翻過來,對準他的心口,找準了位置,紮了進去。
陳舊的快要凝固在身體裡面的黑色血塊,順着管子開始往外流淌。
這時候幾個還算是可以的老大夫過來,看着雲姒,有些插不上手。
雲姒遞給其中一個一瓶生理鹽水:“沖洗傷口。
”
說着,她轉身就開始去配置藥水。
筋脈肌肉,都被切斷了,以後若是想要拿劍,是萬萬不能了。
即便是寫字,怕都有些難。
雲姒已經來不及想為什麼。
雲令政身上被取出的仿佛是跟他的命融合在一起的東西,取出之後,他身體裡面的什麼似乎就被抽離了,現在他隻剩下半條命。
還是雲令政先前服用過什麼能續命的藥物還是其他東西,才沒有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