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翼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旋即一笑:“自然,您是公主,我是臣子。
你我之間,是君臣關系,我自然是不能多管的。
隻是公主跟楚王之間的婚事,涉及國事,臣不能不管不問,你明白的,公主。
”
雲姒擰眉看着蕭子翼,還沒有開口呢,就聽見蕭子翼繼續說:
“對了,再過幾日,首輔大人也會到。
是受陛下的囑托,要同大周談事。
約莫,要待上半年左右。
到時候,說不定能夠見到公主跟楚王成婚之事。
”
他笑得和緩柔熹,沒有半點心機。
雲姒不愛拐彎抹角,直言:“我着實是不懂,蕭大人先前明明表現出一副很喜歡我的樣子。
現在,居然又這麼放放心心地談起我的婚事。
如果說你已經全然放下了,那就不應該追着我到處走。
如果沒有放下,你現在說這些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
蕭子翼不喜歡看雲姒這一張假臉。
可是聽見這話,他眼底有些許的轉變:“如果你願意,我願意傾盡一切帶你離開大周。
我們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平安一生。
沒有鈎心鬥角,不必理會世俗。
”
“你願意嗎?
隻要你點頭,我可願意為你放棄一切!
更願意跟天下為敵,隻為了你一個人!
”
如果她今天敢說個“不”字的話,那他隻能用點手段,讓她離不開自己了。
蕭子翼藏在袖子裡面的手,握緊了一瓶藥——做夫妻之實,夫唱婦随,他相信到時候雲姒也會聽話的。
畢竟,雲姒那些本事他現在都知道,可雲姒不知道他知道。
這會兒,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在大周的地界,破壞這個婚事,比用什麼都有說服力。
蕭子翼現在已經不在乎雲姒的名聲了,總歸,他的六妹妹已經被她敗壞了。
隻要把這具身子活生生地帶回去,就足夠了。
他起身:“公主,其實……”
——“九爺,陸國醫,錦弗公主就在裡面。
”
就在蕭子翼的手摸上蓋子時,陸鶴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她剛來大周,也應該好好在攝政王府待着,休息一會兒也好啊。
”
門在快被打開的一瞬,蕭子翼聽見這話,眼底的陰沉彙聚到了極點。
他伸出手,攔住雲姒,端的是一個丈夫的身份,滿心是被妻子背叛的憤怒:“你在九爺那裡?
”
她怎麼能跟攝政王在一起呢!
這到底是在犯什麼賤!
被那個男人害得差一點沒了命,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還要巴巴的往他跟前湊?
就這麼缺男人,這麼不要臉,這麼不長記性嗎!
“吱——”
陰雨天,門打開時,一陣風先撲了進來。
而後,便是一身玄色銀蟒華服的男人,身形挺拔,顯于人前。
那原本持重沉淡的眼底,覆上了一層如雲翳般厚重的陰霾。
黑色的影子,全然将雲姒覆蓋,将她籠罩得……嚴嚴實實。
是位高權重者的氣場,長久浸在權勢裡的男人特有的壓迫感。
所以連蕭子翼的氣焰,都不知不覺,無聲無息地被壓了下去。
“九爺。
”
蕭子翼不甘心,但是又不敢輕易得罪。
現在的攝政王,權掌整個大周江山,武宗帝都成了他的掌中玩物。
不是誰能見得着的,也不是誰敢不要命得罪的起的。
隻,九爺眼中隻顯出雲姒的身影,臉上是清洌的冷漠,低沉的嗓音寂淡:“過來。
”
雲姒這才反應過來。
九爺尋自己,是他們分開時間太久,他看不見了。
不知不覺,出來已經好一會兒,她忘記了時間。
就在雲姒一腳踏出去之際,蕭子翼驟然開口:“九爺,現在外面的人還不知公主住在攝政王府,如今公主的身份,也不應去攝政王府。
外臣會幫公主安排,免得叫楚王殿下知曉,傳了出去,壞了公主名聲。
”
這話仿佛一句提醒,轉身之際,攝政王深暗的目光朝着蕭子翼掃過去,淡淡開腔:“隻怕小公子有命入大周,無命出京城。
”
“小公子”這三個字,明明是個禮稱。
可不知如何,蕭子翼聽在耳中,就覺得這是攝政王在侮辱他。
侮辱他是個小孩!
看不起他這個人!
現如今好事被人打斷,蕭子翼下意識地去攔雲姒:“公主,若是你不願意,大可拒絕。
”
雲姒上下打量着蕭子翼。
他可真是把明哲保身做到了極緻。
“免得叫‘楚王知曉傳了出去壞了我的名聲’,哈哈,蕭大人,你自己要傳出去你就勇敢點,說是你自己會傳出去,跟攝政王碰碰看。
怎麼你說個話還拐彎抹角,還非要拉上楚王,你是怕直接說你自己會傳出去,到時候人家追究你所以拉墊背嗎?
”
雲姒一把推開蕭子翼的手,走出去兩步,還不忘回頭,好笑地道:
“五年了,你怎麼還是連敢做敢當的勇氣都沒有啊?
以為拐彎抹角的話,别人聽不懂。
還叫我拒絕?
你都不敢拒絕你讓我拒絕。
這下好了,剛來大周,就使得人家攝政王瞧不起我西洲官員了。
”
蕭子翼沒法阻止,眼看着雲姒的背影消失的無影無蹤,臉色也在此時,陰沉得越發厲害。
九爺把他的自尊踩在腳底下,不是讓他最生氣的。
最讓他生氣的,是雲姒這種鸠占鵲巢的人,也好意思踩他的尊嚴,她配嗎?
“不要臉的賤女人,骨子裡都是賤的。
秦樓楚館裡的妓女被男人給扇了兩巴掌,還知道避而不見。
你倒是好……”
他拿起雲姒沒有喝過的水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仿佛是在對待雲姒:“還眼巴巴地湊上去,上趕着去,生怕被打得不夠,連妓女都不如的下三爛!
”
坐在桌子跟前,看着陰沉的天色,蕭子翼劇烈起伏的胸口始終不能平靜。
眼底,甚至閃過一絲暗芒——不能坐以待斃。
“六妹妹的身子,被你這種下賤人糟蹋,也真是夠了!
”
“嘩啦”!
桌子被掀翻,茶盞碎了一地。
“來人!
”
-
這一切,雲姒絲毫不知。
她上了馬車,看向了端坐主位阖眼危坐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種令人骨子裡都畏懼的血腥嗜殺跟狠厲果斷,不聲不響,卻滲透在他所在的每一個角落。
隻是,雲姒總忍不住開口問:“九爺想要看見,是想要看看楚王府的那位,是不是她。
可人都已經露出了邊角,為何又不去看?
”
話音才落,外面聲音嘈雜,馬車忽然停下。
雲姒赫然看見那赤腳沖着過來的姑娘,不是楚王養在府中的那位,還能是誰!
隻是雲姒掀開馬車簾的這一瞬,那瘋狂了一般的姑娘目光直直撞了過來。
看見裡面端坐的男人,她整個人仿佛被人定了身,就連眼裡的癫狂都驟然停歇。
“九哥……九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