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會後悔!
”
明德帝聽着這明晃晃的威脅,絲毫不後悔。
那點子互相利用且單薄的母子之情,早已消磨殆盡。
要不是為了穩定朝堂,他都不想留她性命。
一個孝字壓下來,就算他是帝王,也會亂了民心。
明德帝的決絕,令得皇太後陰毒的眼神裡煞氣層層。
皇太後被帶走時,視線掠過人群。
幾乎是一眼,她就認出了時安夏。
盡管她從來沒見過此女。
那是一張怎樣國泰民安的臉!
你看到她,就想到山河秀麗,入目皆是繁花。
皇太後幾乎是不由自主問出了聲兒,“你是時安夏?
”
所有人都忍不住心頭一跳,分明不是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着心頭一跳。
就連明德帝的心跳都莫名跳漏一拍。
唯時安夏淡定從容,就好似叫的不是她,一切都跟她無關。
她穩穩站出來,蓮步移動,頭上步搖卻未動半分,行了個禮,“臣女見過皇太後,臣女恭送皇太後去西山頌經念佛。
”
皇太後:“!
!
!
”
她微眯着渾濁的眼睛,仔細打量時安夏。
天生鳳女!
果然不同凡響。
皇太後想,在第一次召其入宮觐見時,如果不是宋嬷嬷故意帶着繞路,而她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也許現在結果就不同了。
那天,她左等右等都等不來時安夏,便是派了另一個宮婢去尋了一次。
宮婢回來禀報說,宋嬷嬷正帶着時安夏繞路,都繞到沁園宮去了。
皇太後想着,第一次見面,是應該給個下馬威。
否則這些眼皮子淺的東西不知天高地厚,以後就不好拿捏了。
這一拿捏,就拿捏沒了。
這次公主府的賞花宴,最早是鳳陽郡主為了時雲起央求婵玉公主辦的。
誰知計劃不如變化快,最終這個賞花宴變成了針對建安侯府設下的陷阱。
計劃兵分兩路。
一路是讓鳳陽郡主用迷香迷藥手段拿下時安夏的未婚夫婿,令其主動退親。
另一路,則是讓李長影和李長德兩人去與時成軒套近乎,灌酒。
然後讓人将酒醉的時成軒引入備好的房間,與謝夫人生米煮成熟飯。
到時再由婵玉公主引人去觀看,将此事鬧大。
謝夫人受辱,必自盡;當然,如果謝夫人苟且偷生,她也會幫謝夫人上路的。
爾後再引發瘋的謝将軍屠殺建安侯府滿門,而她坐收漁人之利,派人救下時安夏。
如此,皇太後既可借此機會收拾不識擡舉的謝将軍,又可讓時安夏再無娘家後路。
待洛岑鸢對時安夏退親,時安夏便會以滿心感激的心情嫁入晉王府。
每一步,皇太後都算計得好好的。
這是個多麼完美的計劃啊!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反而把錯處把柄遞到了明德帝手裡,緻使她處于極度不利的境地。
皇帝,不能留了!
天生鳳女,若不能為她所用,也要除掉。
皇太後垂下眼睑,被西影衛送去了西山昭若寺禮佛。
而時安夏觀皇太後的細微表情,以及她被西影衛帶走時的陰毒目光,終于确定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前世的明德帝,真的是被皇太後所毒殺。
而現在,迫在眉睫!
明德帝徹底得罪了皇太後,很可能幾年後的事要提前發生。
明德帝危矣!
時安夏心裡好生焦急。
隻是再急,她面上也不顯。
她随着人群往外走。
衆人都安靜極了,再無初時的喧嘩。
婵玉公主在桃花林裡被當場斬殺,空氣中還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公主府裡上上下下奴仆,無一例外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
衆人心想,怪不得今日出動西影衛不夠,還要出動好幾隊東羽衛。
至此,頭兩個時辰還在熱鬧舉辦賞花宴的公主府,頃刻間覆滅。
公主府外,時安夏剛踏上馬車,就被一聲急急的呼喊叫住了。
“安夏妹妹留步!
”是趙若瀾追出來了。
時安夏頓住腳步,一隻腳踩在馬凳上,一隻腳已經踏上了馬車。
她手半扶着馬車門框,扭過頭,微笑道,“若瀾姐姐,你怎麼還在這?
我不是讓人護送你從後門回去了麼?
”
趙若瀾雙目一紅,就要向她跪下。
時安夏吓一跳,這人來人往的,可不能被人看見了。
北茴機靈,一把硬将趙若瀾扶起。
時安夏也輕盈跳下馬車,伸手扶着趙若瀾,親親熱熱道,“若瀾姐姐快别這樣,你可是身懷有孕之人。
萬一有個閃失,我這罪孽可就大了。
”
趙若瀾哽了哽,才擡起盈盈帶淚的眼眸,“安夏妹妹是有大智慧的人,隻有功德,哪來的罪孽?
今日若不是妹妹,興許就是,就是我的死期。
”
她想想就後怕,要不是時安夏救她,今日被人看笑話的女子就是她了。
若是那樣,她可怎麼活?
她若不活了,将軍又該怎樣?
那個死腦筋怕是會終身不娶吧?
她親自給将軍納妾,都被将軍生氣地拒絕了。
唉……她一定要好好謝謝安夏妹妹。
時安夏心中也輕歎了一聲,想起前世謝夫人的死狀,不由得一陣感慨。
好在,今生沒事。
她溫軟笑道,“若瀾姐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就是見不得惡人作惡,順手而已。
”
趙若瀾對時安夏更多了一層親近。
這可是天大的救命之恩,被小姑娘說成舉手之勞,如此雲淡風輕。
這人品!
正在這時,唐楚君和于素君邊走邊說話也挽手出來了。
時安夏便是介紹起來:“母親,大伯母,這位是謝将軍的夫人。
”
唐楚君和于素君早前見時安夏和這位夫人聊了半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這會子也算熟了。
雙方互相見了禮。
唐楚君給了句帶口話,“謝夫人既和我女兒一見如故,不如趁熱打鐵,去我府上飲個茶吧。
”
“母親,這茶還沒飲夠?
不餓嗎?
”
衆人這才想起,今兒瓜是吃飽了,可飯還沒吃呢。
怪不得肚子咕咕叫,怪難為情的。
時安夏原本是想着,早些讓趙若瀾回府歇着。
一個有孕的女子到處跑,實在太危險了。
可趙若瀾竟輕輕柔柔回了句,“好啊!
多謝時夫人的邀請,讓我蹭個飯也行。
”
她住在邊關時,常和将軍到下屬營地串門,便是将“蹭飯”挂在嘴上。
唐楚君見她行事利落,說話爽快,很對胃口,“走走走,别光站着,趕緊乘馬車回去,咱們吃撥霞供。
”
趙若瀾擡頭看天,烏沉沉的,“嗯,這個天氣燙點羊肉卷蘸辣椒調料,最是美味。
”
唐楚君撫掌,“得,這是個會吃的!
快走快走!
”
于素君幽怨地看了一眼唐楚君。
要不要這麼興奮?
要不要這麼好客?
要不要這麼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