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興鹿的事兒?
”童越遲疑。
謝雲宴想了想說道:“傳出去吧,将情況說的嚴重一些,記得做的小心點兒,别讓人察覺。
”
“是。
”
夏生和童越應聲後退了下去。
周圍有隐隐水流之聲,夜色如幕布籠罩,水榭之中格外安靜。
許久,謝雲宴才對着蘇錦沅道:“赈災的事情恐怕壓不住了。
”
西北生亂,朝中安排前往那邊赈災的事情也必然會加快速度,蘇錦沅低歎了聲:“薄相也說,最遲三五日,朝中赈災的人選就能出來。
”
“我原本還擔心這欽差的事情落不到你頭上,可如今看來,這種苦差事怕是沒人會跟你去搶。
”
以前赈災,朝中給錢給糧,赈災的人不過就是頂着欽差的名頭帶着錢糧去受災之地走一遭,不僅能得不少油水,中飽私囊吃的腸滿肚圓,還能刷一刷政績。
可是這次西北不同。
戶部的錢糧捉襟見肘,西北災情更是遠非以往那般輕松,無論是誰接了這差事都會被所有人注目。
災民聚集,動辄生亂,雍、梁兩州又靠近北狄,一個不好鬧出亂子來。
朝中問罪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而且想要安撫那麼多災民,甚至以不多的錢糧赈濟雍,梁兩州。
這種苦差事誰敢去伸手?
蘇錦沅忍不住露出遲疑之色,“這次是機會,可是也危險。
”
“你若前往赈災,朝中勢必會有人從中使絆子,而且那些餓瘋了的人也不會跟人講道理,慶帝不信你,恐怕不會給你多少兵力,到時候若是遇上災民生亂……”
她眼裡染上憂色,
“你當真要去?
”
謝雲宴也知道其中危險,可他卻依舊笃定:“當然要去。
”
“我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得來這機會,臨到陣前怎麼能退縮。
”
蕭家情況特殊,能給他出頭沾染實權的機會太少。
薄膺能幫他們一回,可他若臨陣退縮,他未必會再幫第二次,而且這般好的機會錯過了也未必會再有,這次西北之行他必須去,也必須成功。
“可是……”
蘇錦沅想說什麼,謝雲宴就朝着她搖搖頭:“嫂嫂,你該明白的,哪怕再兇險,我也不能退。
”
她沉默了下來,她的确明白,也知道這機會有多難得,錯過這次,謝雲宴想要再有機會露頭不知道要熬上多少年。
蘇錦沅咬咬牙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
謝雲宴卻是拒絕:“你跟着我去固然能夠幫我,可是京中這邊我不放心。
”
“豫國公不是蠢人,哪怕一時半刻想不清楚,可等我前往西北之後他必定也會察覺。
”
“咱們跟他本就夙怨,他不會這麼輕易讓我這麼冒頭,若他真做了什麼手腳,薄膺身處相位不能與他直接反目,隻有你留在京城才能想辦法牽制豫國公府。
”
“而且三嫂生産在即,你若不在京中我不放心。
”
蕭老夫人她們雖然厲害,也防得住一些明面上的手段,可這世上從不缺陰險小人。
魏婉芸腹中那孩子牽扯着許多人的目光,也不是人人都期望那孩子能安穩降世。
隻有蘇錦沅守在京中他才能安心。
蘇錦沅抿着唇,哪怕知道謝雲宴說的是對的,京中得留人牽制也好在有萬一之時能夠施援,可她眉心蹙緊時臉色卻依舊繃了起來。
下一瞬卻有手落在她眉間,輕輕替她舒展眉心,
“别擔心,我會小心的,而且那些災民也未必會傷到我,說不定還能成為我的助力。
”
“助力?
”她擡眼。
謝雲宴輕笑:“到時你就知道了。
”
蘇錦沅見他不像是逞強,被他安慰之後,也隻能先信了他,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想辦法。
“别皺眉了,都起褶子了。
”謝雲宴壓了壓她眉頭。
蘇錦沅這才反應過來他手指還在眉間,她不由伸手拍了他一下,嘴裡嘟囔了句:“沒大沒小”。
謝雲宴鳳眸一挑,被拍掉了手後不僅沒退開,反而直接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哪裡沒大沒小,算年紀你還比我小呢。
”
手間觸感極好,他忍不住又用力揉了揉,又壓着她腦袋輕拍了下才笑話,“不過你老是闆着臉又心思這麼多,小心未老先衰。
”
“呸!
”
蘇錦沅伸手就想捶他。
謝雲宴朝後一仰就躲了開來,見她隔着桌子撲過來,他手指朝着她腦門一戳,避之不及的蘇錦沅就朝後仰了過去,直接一屁股跌回身後的貴妃榻上。
蘇錦沅惱,起身就想揍他,後衣卻勾在了椅子扶手上,還沒起身就又摔了回去,手舞足蹈的半晌沒起來。
“戴冠碧兔立庭柏?
”
“脫殼烏龜飛上天…”
蘇錦沅聽到謝雲宴的話後下意識的接了一句,剛一說完就見他俯身直笑,整個人都樂不可支。
“謝雲宴!
!
”
蘇錦沅惱羞成怒,他才是王八!
!
她伸手就去扯挂住的紗衣,随手抓着香包就朝着謝雲宴扔了過去。
謝雲宴伸手接住之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眼見着她氣得眼兒溜圓,他連忙從椅子上翻身而起就一溜煙蹿了出去,背對着這邊揮揮手,
“嫂嫂莫氣,氣大傷身。
明兒個我要去戍營一趟,晚上才能回來,嫂嫂别太想我。
”
蘇錦沅氣惱至極,沒好氣的啐了聲:“趕緊滾蛋!
”
鬼才想他!
謝雲宴嘴裡笑着,抓着香包就笑眯眯的離開,而蘇錦沅将外衫從挂着的地方扯下來時,那可惡的男人早就沒了蹤影,她氣的臉頰鼓鼓的,扭頭就撞上站在不遠處珍珠的目光。
“看什麼?
”
珍珠憋着笑,“沒什麼。
”
就是覺得大少夫人這般活潑的樣子像極了炸毛的野貓,不過她卻是不敢說的。
蘇錦沅沒錯過珍珠臉上壓不住的笑意,想起自己剛才的窘狀,心中越發的羞惱,忍不住就低罵出聲:“這小王八蛋!
”
虧她還擔心他,簡直沒良心!
……
謝雲宴從玉磬堂出來時還心情極好,想起蘇錦沅方才鮮活的模樣,就忍不住的笑。
他手裡拿着香包,湊近鼻間嗅了嗅,就聞到裡頭淡淡松柏清香,不似鮮花濃郁,卻帶着一股子清冷。
謝雲宴嘴角輕揚。
她送的東西,四舍五入也算是定情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