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着欽差大人走。
”
“聽謝大人的,我們去要糧……”
“欽差大人說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
”
之前讓那些官兵不解的同吃同住,此時顯露出威力來,而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緩和。
哪怕告訴他們沒糧了,哪怕說今日不再放粥,可人潮之中卻沒有多少人抱怨或是鬧事,就算偶有幾個,沒等官兵這邊動手,就被其他災民壓了下去或罵或打。
大多數人都是有感恩之心的,他們心甘情願的跟在謝雲宴身後,滿心信賴着欽差大人一定會帶着他們找到糧食。
……
疾行一天多,謝雲宴帶着人到了崇昌郡時,所有人又累又餓。
崇昌郡離雍州還有些距離,這次也未曾被地動波及,而且因為離京城不算太遠,又是玉瀾江往西北最大的渡口所在之處,這裡的商賈、士紳極多,富戶更是遍地。
謝雲宴鬧出的動靜本來就大,這一路上都有人留意他去向。
當得知他居然帶着人來了崇昌郡時,境内人人自危閉門鎖戶,而等他剛領着災民到崇昌城外時,就見着那高聳城門前聚集着的穿着盔甲的官兵,直白的告訴着他們這裡有多不歡迎他們。
謝雲宴見狀也不惱,隻是下令讓春回帶兵在崇昌城外安營休整,搭建竈台,讓那些災民就近歇息,團團轉轉的幾乎将整個崇昌城都圍住,而他則是領着夏生以及二十來個親兵朝着城内而去。
城門前的人都是臉色一變,紛紛握緊了腰間刀劍,反複下一瞬就要暴起。
誰知道謝雲宴壓根就沒進城的打算,隻是揚聲朝着城内說道:
“本官謝雲宴,奉陛下旨意責管西北赈災之事,眼下朝中糧食調運不及,本官奉命暫時征調崇昌境内米糧一用,還請杭大人放糧,以解百姓饑餓之苦。
”
謝雲宴說完之後,就朝着夏生看了一眼。
夏生心領神會,領着那二十餘人就在城門前高聲唱和,口口聲聲言及慶帝。
崇昌太守杭志寬聽到下人來報時,直接氣得跳腳:“這個謝雲宴,他簡直就是個潑皮無賴!
!
”
謝雲宴出京時動靜鬧的那麼大,京城附近各州郡也早就得了消息,也有不少人猜出了謝雲宴的打算。
杭志寬知道謝雲宴帶着人來了崇昌郡時,就已經準備好讓人攔在城門前,想辦法挑起争端鬧起來。
到時不管是謝雲宴先動手,還是他這邊的人先動手,隻要起了摩擦他就能關上城門,再直接一道折子送往京城,告謝雲宴一個縱容災民鬧事,借着赈災為由,卻行禍亂朝綱之事的罪名。
可謝雲宴卻半步沒進城門,直接隔空大喊,高聲唱和,直接把慶帝推了出來。
“你們就不知道攔着他嗎?
”杭志寬怒罵。
“這……大人,謝大人根本就沒靠近城門,咱們的人也不敢動手啊。
”郡丞在旁瑟縮道。
那謝雲宴可是朝廷欽差,領皇命辦事的,要是他先沖進來,他們動了手傷了殺了都能找着借口,可人家壓根兒就沒靠近,離城門得有八丈遠。
衆目睽睽之下,他們要是敢沖出去把人拿了,那可就是不遵皇命,謀逆犯上。
杭志寬臉都青了,破口大罵。
郡丞後退了半步,低聲道:“大人,那些災民齊聚城外,足足數萬之衆,下頭人來報他們來這兒之前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不能讓謝大人再喊下去了…”
杭志寬鐵青着臉,怒罵了謝雲宴幾聲之後,才甩着袖子說道:“讓人接謝雲宴入城!
”
謝雲宴他們在門口站了不過盞茶時間,就看到城中有人匆匆乘車出來,手忙腳亂下了馬車之後,就黑着臉朝着城門前那些官兵說道:
“幹什麼,幹什麼,這是京城來的欽差大人,你們攔着幹什麼,不要命了嗎,還不趕緊散開!
”
驅散了周圍官兵,那人才快步上前,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一場,他們不知謝大人身份,瞧見這麼多人蜂擁而來怕闖入城中傷人,才會攔了大人,并非有意怠慢,還請謝大人恕罪。
”
謝雲宴看着他:“你是?
”
那人神情恭敬,身形微彎:“小人房安,是這崇昌郡郡丞。
”
他笑容滿面的說道,
“謝大人,我家大人聽聞你過來甚是高興,已經在府中備了酒宴等着款待您呢,還請謝大人随我入城。
”
這酒宴二字一出,人群裡不少災民都變了臉色。
謝雲宴卻紋絲不動,隻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我還帶着這麼多災民,若是入城難免會引起騷亂。
”
“房大人,我奉陛下之命赈災,為的就是盡快緩解災情,隻朝廷先前剛經臨川戰亂,西北災情又有小人作祟,一時糧食籌措不及。
”
“我途徑崇昌手中實在無糧,不得不來此借糧。
”
他指了指身後災民,
“他們跟着我到此,我就得負責他們的一切,酒宴就不用了,若能換成糧食讓他們飽腹,本官就算餓上幾頓也無礙。
”
周圍人聽着謝雲宴的話都是感動至極,而剛才還以為欽差大人跟以前那些貪官一樣,來了這裡就大魚大肉将他們抛到一邊的那些人,更是心生愧疚。
他們在想什麼,明明謝大人跟以前那些人都不一樣。
謝大人才不會不管他們。
房安聽着謝雲宴這番大義凜然的話臉都綠了,隻覺得自家大人罵這謝雲宴一句潑皮無賴都算輕了。
他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踩着他們來全他自己高義。
房安心裡罵翻了天,有些苦着臉的說道:“謝大人,不是我們不想幫忙,朝廷赈災我等義不容辭,可是今年大旱,糧價瘋漲,崇昌郡耕地本就不多,我們也實在是沒糧……”
“沒糧?
”
謝雲宴眉心緊皺,“怎麼會沒糧?
”
“本官要是記得不錯,去年崇昌境内稅畝近三十萬頃,征糧近六十餘萬石,除卻自用和上繳朝廷之錢糧,崇昌糧庫所剩頗豐。
”
房安臉色瞬間就變了:“沒有的事,謝大人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謬言,崇昌去歲就收成不豐,更何況朝廷征繳……”
“朝廷征繳也不會碰地方存糧,且崇昌近兩年内無任何災患,更沒有需要用到大批糧食的地方。
”
謝雲宴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臉色冷了下來,那鳳眸之中滿是凜然,
“若有調用崇昌錢糧,無論是誰,戶部都該留有記載,可本官離京之前趙尚書從未提及,崇昌也從未上報。
如今房大人卻告訴本官,崇昌無糧,那崇昌糧庫的糧食去了哪裡?
”
“我……”
“難不成被人貪了?
”
“當然不是!
”房安急聲道。
謝雲宴鳳眸冷冽,直直看着房安的臉:“既然不是,那房大人為何要說崇昌無糧?
”
房安臉色蒼白,心中急轉時額上冷汗直冒。
謝雲宴目光逼人:
“就算官府無糧,崇昌地處玉瀾江河渡要道,城内糧商、富戶極多,本官可以用比市價高出三成的價錢收購他們手中糧食,寫了欠條讓朝廷補足銀兩,但房大人卻一口咬定無糧。
”
“到底是城中無糧,還是你們不肯放糧,甯願眼睜睜的看着我身後這數萬人活活餓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