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這邊,蘇錦沅他們離開之後,來雁樓内就安靜得吓人。
薄柄延正在衙中與同僚說話,就直接被滄山叫回了府中。
“父親,您有什麼事找我啊,這麼着急……”
薄柄延笑着入内,正說話呢,誰知道擡眼就見兒子薄聿也在,他嘴裡的話一頓,臉上笑意瞬間淡了許多。
薄聿起身朝着他行禮:“父親。
”
“嗯。
”
薄柄延十分冷淡地應了聲後,就扭頭朝着薄相說道,“父親,您這麼急着叫我回來幹什麼,有什麼事不能晚些再說嗎,我正跟李大人他們商量年後卒徒轉運和倉谷的事情呢……”
“不用商量了。
”薄相冷淡道。
“父親?
”
薄柄延愣了下,這時才有些察覺不對。
他看着薄相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聽到薄相聲音微冷的說道,“我會趕在年前幫你給吏部遞上調呈,正好江興缺了個縣丞,開年之後你就去江興赴任。
”
“父親!
”薄柄延猛的瞪大了眼。
江興地處北地,荒無人煙不說,環境也極為艱苦,更重要的是那裡幾乎是沒有人願意去的地方,去那裡赴任簡直與發配無異。
更何況還是個縣丞,那可是個人人都能踩一腳的小吏。
他爹瘋了嗎?
!
薄柄延怎麼都沒想到,自家父親突然叫他回來,居然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
薄柄延急聲說道:“您瘋了,我在尉曹司幹得好好的,吏部述職之後,明年還有可能晉升,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調我出京,還是去當個縣丞?
”
人家都是想着替自己兒子謀職,可偏偏他卻倒好,居然将他調去江興那種鬼地方。
見薄相冷漠,他陡然就想起這些年屈居尉曹的事情,明明有好幾次都有機會更進一步,隻要他父親肯提上一句,他又怎會這麼多年還隻是個區區從四品的尉曹。
可每次薄相不僅不幫他,還暗中壓着他不準晉升,這次更是生出這種心思。
薄柄延指着不遠處的薄聿怒聲道:
“是不是又是為了他?
您為了替他騰路,想要讓他接管薄家,壓着我多年不讓我晉升也就算了,如今居然還要将我貶去江興?
”
薄聿萬沒想到矛頭會指到自己身上,他皺眉就想開口。
薄相卻是直接擡手攔着他,然後面無表情地看着惱怒怨恨的長子:“這事情跟梓榮無關。
”
見薄柄延不信,他沉聲道,
“我隻問你,之前西北旱災,文家私下囤糧,我曾讓滄山将文家罪證送進京兆府衙,宋澄最後卻沒過問,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
薄柄延瞳孔猛縮:“我……”
“還有文姨娘的表兄,是不是你送進戍營的?
”
“父親……”
薄柄延原本的惱怒瞬間變成了慌亂,隻被薄相的話問得臉上發白。
他顧不得薄聿還在旁邊,連忙急聲解釋,
“父親,您聽我解釋。
”
"文家……文家犯的事情本也不是大罪,再說文姨娘入了咱們薄家的門,那文家要是進了京兆府大牢讓人知道了,咱們薄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
“還有王長棟……”
他眼神急轉,急得額頭冒汗,
“王長棟他……他還算機靈,為人也有幾分才幹,送進戍營說不定就能一展所長,将來還能幫襯咱們……”
薄柄延話音急促,臉色蒼白。
他知道薄相最恨的就是有人拿着薄家家世去做人情,更何況還是文姨娘的親人,文家被送進京兆府衙,他耳根子軟經不起文姨娘軟磨硬泡,便私下找了宋澄。
那王長棟也是他在床上被迷暈了頭時答應下來的,後來抹不開顔面才偷偷做的,這麼小的事情,他以為能瞞得住的,哪知道薄膺居然會突然知道。
嘴裡那些狡辯之詞,對着薄相滿是冷冽的目光,漸漸說不下去。
薄柄延狼狽道:“父親,我真的沒做什麼,文家的事情早就想跟您說了,隻是怕您誤會……”
薄相眼裡失望更重,微閉了閉眼:“我不會誤會你,也不想聽你這些詭辯之詞。
”
“當日我與你說過文家的事情,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那戍營人多眼雜,你以為你一個人進去會沒人知道?
我這些年在朝中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絲毫都不敢行差踏錯。
”
“可你倒好,居然為着一個姨娘,就置薄家于不顧,你簡直讓我太失望了!
”
薄相說完之後,半點都不想再看到薄柄延,朝着他說道,
“調任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由不得你,等明日你就自己上書請休,尉曹上的事情也不用你再多管,年後就直接出京。
”
“父親!
”
薄柄延急聲想要求情。
薄相冷聲道:“出去!
”
“父親……”
薄柄延張了張嘴,見他隻冷色看着自己,原本的慌張褪去之後,随即就是害怕和茫然。
文家的事情在他看來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原本以為,薄膺之前跟他說的調任出京的事情隻是吓唬他的,卻沒想到他真的這麼心狠。
他是他的親兒子,是薄家的長子!
他居然真能狠心将他送走!
薄柄延眼睛一點點紅了起來,看着薄相滿是嫌棄的模樣,臉上忍不住染上猙獰,脫口而出道:“呵呵……失望?
你對我還有失望嗎?
”
薄聿臉色一變,起身急聲道:“父親……”
他想攔着薄柄延的話,卻被薄相一把拉住。
薄相面無表情地寒聲道:“你讓他說!
”
“說就說,事到如今,我有什麼不能說的?
!
”
薄柄延怒聲道,
“你從來都看不上我,覺得我不夠聰明,覺得我沒有能力,你甯肯培養薄聿,也不肯正眼看我一眼,哪怕我再努力都入不了你的眼。
”
“什麼文家,什麼王長棟,你到底是怕我會拖累薄家,還是隻不過是想要找個借口,将我送出京城,好給你的乖孫子騰路?
!
”
薄柄延緊捏着拳心,眼裡露出怨恨。
多年積攢的不滿一朝爆發出來,他嘶聲說道:
“你明知道我能夠更進一步,可這麼多年壓着我不讓我晉升。
”
“去年戶部空缺,我已經被人舉薦能夠補缺,是你主動跟陛下提及,說我缺乏曆練,不足以擔任要職,生生将那位置讓給了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