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閣老病了,接連幾天都沒上朝,明面上說是入秋之後着了風寒,抱恙在身,可卻有小道消息流傳,說他是為着陛下讓魏春華接管隴西郡的事情,在與陛下置氣。
消息也不知道打哪兒傳出來的,不過兩三天時間,就傳的人盡皆知。
蘇錦沅也聽到了這消息,隻是卻沒太放在心上,畢竟無論是徐家與皇帝置氣,還是徐閣老真病了,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太大的關系。
她擇了一天天氣晴好時,打算跟霍柔一起去瞧瞧府中産業,順道去新開的染布坊那邊盤一下賬,将賬目移交到霍柔手上,她好騰出手來去整理城外的那些莊子田戶。
誰知出府時豔陽高照,剛走到半路就突然下了急雨。
那雨勢極大,又伴着狂風,雷聲陣陣的,好像要将馬車蓋子都掀翻了開來。
“大少夫人,這雨勢太大,馬受驚了,不肯再走。
”元福拉着缰繩壓着狂躁的馬匹,朝着車中說道。
蘇錦沅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那大雨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時,幾乎能瞧見碩大的泥坑子,這雨怕是一時半會都停不下來,她擡頭看了眼,就見不遠處有個茶樓。
蘇錦沅對着元福說道:“先不走了,去那邊茶樓避避雨。
”
元福連忙牽着馬趕車到了茶樓邊上,那邊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顯然都是過來避雨的。
等馬車停下來,蘇錦沅和霍柔進了茶樓之後,發間都見了水迹,裙擺也濕了一截,兩人跺跺腳,想讓小二尋個雅間坐一會兒,卻被告知已經沒了。
蘇錦沅朝着周圍看了一圈,隻能退而求其次:“那替我們安排個靠角落,稍微安靜點的地方……”
“阿沅!
”
她話音還沒落下,頭頂上方就傳來驚喜聲音。
蘇錦沅疑惑擡頭,就見穿着石榴紅長裙的汪茵趴在欄杆上朝下揮手,見她擡頭之後,直接朝她咧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對着那小二說道:
“她們是我朋友,将人帶上來吧。
”
小二連忙引着蘇錦沅和霍柔上了二樓。
汪茵見她們過來就笑眯眯的跑上前,先是跟霍柔見禮,叫了聲“三少夫人”之後,就拉着蘇錦沅笑道:“我剛才看窗外的時候,就瞧見像是你,沒想到還真是。
”
見兩人頭發都濕了,她連忙拿着帕子遞給蘇錦沅,又讓身旁丫頭将帕子給了霍柔,引着兩人進了身後雅間,
“快進來,喝點茶誰暖暖,别着了涼了。
”
蘇錦沅拿着帕子擦着發間的水,跟着汪茵進去時,就腳下一頓。
“大哥?
”
她愣了下,看向另外一人,“薄五公子?
”
蘇衡和薄聿怎麼也在?
霍柔也是一臉驚訝,她倒是不認識薄聿,可蘇衡卻是認識的。
她扭頭看向汪茵,汪茵就笑着解釋道:“這雅間本來是蘇大哥他們的,我之前去了康王府,陪着宜甯郡主賞花,剛從那邊回來走到附近就下了大雨,過來避雨的時候遇見他們了,所以就一起了。
”
蘇錦沅和霍柔這才釋然。
“趕緊坐吧。
”
蘇衡在旁倒了茶水給兩人,見她們濕淋淋的樣子說道,“怎麼淋成這樣,要不要緊?
”
蘇錦沅笑了笑:“沒怎麼淋着,就是頭發沾了點兒水。
”
見她不像是說假,蘇衡這才松了口氣,等兩人将發間水迹擦幹之後,喝了些熱茶,幾人才彼此打了招呼,而蘇錦沅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薄聿跟蘇衡關系極好,算是摯交。
幾人本都是年輕人,且又算是熟識之人,坐在一屋倒也不會尴尬陌生。
再加上有汪茵這個活寶在,不過一會兒,倒是也熱鬧了起來。
蘇錦沅和蘇衡互相問了近況,又與薄聿閑聊了幾句,彼此熟稔記起來之後,說着說着,就說起了這幾天京城最讓人議論的事情,而身為八卦來源的汪茵更是對于徐家的事情格外好奇。
“聽說陛下為了徐閣老罷朝的事情動了氣,本是下旨讓魏春華代管隴西,如今變成了直接接管了,徐閣老置氣不僅沒威脅着陛下,反倒是幫了那位魏大人一把。
”
蘇衡在旁聽的忍俊不禁:“你這都是打哪兒聽來的亂七八糟的?
”
“外頭都這麼說啊。
”
汪茵努努嘴,“我昨兒個跟宜甯郡主她們去玩兒,席間聽人說起的。
”
“他們說徐閣老向來強勢慣了,也早将那隴西視為囊中物,還說隴西和崇昌兩廂遙望,杭志寬和熊銳元本都是徐閣老的門生,那雍州就相當于是徐家後院,這麼多年沒少給徐家賺取好處。
”
“熊銳元死後,徐閣老哪能甘心将隴西拱手讓人,早早就想好了繼任的人,可誰知道卻被那位魏大人給截了胡。
”
霍柔于政治之事上哪怕不夠敏銳,可聽着這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遲疑的說道:“這話不像是徐家人會說的吧,這位徐閣老是不是得罪了誰了?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雍州可是朝中重地,又與北狄接轄,哪怕素日裡掌權之人勢大,那也該為皇室俯首,外間卻将雍州說成是徐家後院,還将那熊銳元和杭志寬扯了出來。
這簡直就是将徐家朝着風口浪尖上推。
薄聿手中拿着茶杯,指尖輕蹭着道:“何止是得罪,這是想要将徐家架在火上去烤呢。
放這謠言的雖然不知是誰,可推波助瀾的絕非一人兩人,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喧嚣于塵。
”
“謠言?
”汪茵眨眨眼。
薄聿淡聲說道:“徐閣老就算在朝中再得勢,也斷然不敢将徐家淩駕于皇室之上,更不可能這麼直接的跟陛下對着來。
”
“且隴西郡守的事早已落定,旨意已發,就說明陛下短時間内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既已如此,他再與陛下置氣也隻會讓自己難堪,惹陛下生厭。
”
“徐閣老在朝中沉浮多年,他又怎會将自己和徐家推到這種尴尬境地。
”
汪茵聞言滿是疑惑:“那他是真病了?
可薄家為什麼沒請太醫?
”
她皺眉說道,
“我聽我爹說,徐閣老罷朝三日,就連陛下都下旨讓太醫過府探望了,可徐家那邊一意推脫,隻說已經請過大夫,靜養幾日就好。
”
“這要不是裝病,他幹嘛不讓太醫替他診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