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沅和汪茵請着宜甯郡主入内坐下後,才又各自落座。
讓紅豆重新上了茶水,汪茵才問道:“你今兒個怎麼有時間來我這兒了?
”
“怎麼,阿茵不歡迎嗎?
”
宜甯郡主笑着玩笑了一句,這才說道,
“你前幾日不是說你爹爹快要生辰,你想尋兩方好墨送給他嗎,我父王正巧新得幾方徽墨,都是上佳的品質,我這不是趕緊就讨了給你送了過來?
”
汪茵頓時欣喜:“真的?
”
宜甯郡主讓她那丫頭送上刻着竹枝蘭葉的錦盒,打開來裡頭躺着方方正正的墨條,
汪茵看了一眼,就直接送到蘇錦沅身旁:“阿沅阿沅,快瞧瞧。
”
蘇錦沅拿着那墨條看了看,入手極輕,而鼻尖則嗅到一股淺淡墨香,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
“是上好的徽墨。
”
宜甯郡主原本見汪茵直接将墨條推給蘇錦沅詢問時,就已經心生不喜,她眼巴巴的送來的東西,汪茵卻讓旁人來鑒别好壞,像是侮辱她送來的東西。
宜甯目光微閃:“蕭少夫人對筆墨也有研究?
”
蘇錦沅似沒聽出她的不高興,搖搖頭說道:“算不上研究,隻是以前聽我父親說過,徽墨乃是天下墨業之首,上好的徽墨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
”
“研磨無聲,墨色純透,書于紙上一點如漆,色經久而不退。
”
她将墨條放回了錦盒之中後,朝着汪茵說道,
“這兩方徽墨怕是不便宜。
”
汪茵聞言立刻扭頭朝着宜甯郡主喜笑顔開:“多謝你幫我尋來這好墨,我還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東西送我爹爹呢。
”
見她笑得眉不見眼的樣子,宜甯心中有些嘲諷汪茵眼皮子淺,正想說話呢,誰知道汪茵下一句就讓她臉色僵住,
“這墨條花費了多少銀子?
我讓人給你取來。
”
宜甯郡主笑意微頓,像是嗔怪:“要什麼銀子,就當是我送你的……”
“那不行。
”
汪茵頓時拒絕,她可不平白無故收人家貴重東西。
宜甯郡主笑着道:“你我之間還計較這麼清楚?
再說既然是送給你爹爹的生辰禮物,就全當是也盡了我和父王一份心意,你收着就是了。
”
汪茵聞言卻是眉心一擰,臉蓦的就闆了起來:“郡主既然知道這是我打算送給我爹爹的生辰賀禮,那自然是我的心意,跟郡主有什麼關系?
”
“你和康王爺若想替我爹爹賀生,那你們另送就是。
”
她啪的一聲将那盒子蓋上,直接就推了回去,
“交情是交情,銀子是銀子,你要是不想收銀子,那這墨條你就帶回去吧。
無功不受祿,我爹要是知道我白拿了康王府的東西去孝敬他,他非得打斷我腿。
”
宜甯郡主臉色僵住,那笑幾乎挂不住。
蘇錦沅端着茶杯坐在一旁,掩住險些笑出來的臉。
這宜甯郡主和康王府的人心思不純,和汪茵結交也未必有多少真心,汪茵瞧着單純好騙,性子率直,又因長着一張顯嫩的臉,瞧着稚氣滿滿,可要真把她當了傻子糊弄,那才是腦子進水了。
宜甯郡主有些下不來台,她身邊的丫環頓時不滿:“汪小姐,我家郡主好不容易得來這些徽墨,就腳不停歇的給你送來,你怎能這麼糟蹋我家郡主心意……”
“閉嘴!
”
宜甯郡主低斥了一聲,“沒規矩的東西,誰準你跟阿茵大呼小叫?
”
那丫頭臉色臉色微白,卻梗着脖子依舊憤憤:“可是郡主,你将汪小姐當成摯友,處處惦念,她卻這般與你生疏,還拿銀錢羞辱你待她的情誼,奴婢就是看不過。
”
“你!
”
宜甯郡主像是被她的話氣到,擡手就想朝她臉上打去。
卻不想巴掌還沒落下,手就被人攔住。
蘇錦沅伸手擋在那丫頭臉前,手背被打了一下。
“阿沅!
”
汪茵頓時上前。
蘇錦沅朝着她搖搖頭,這才對上滿是驚然的宜甯郡主:“她不過是忠心護主,郡主何必動怒?
”
手背微麻,指甲勾破了皮膚見了血,可見她剛才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氣,要真讓宜甯郡主打了這丫頭的臉,這一巴掌下去不破相才怪。
待會兒這丫頭再頂着着臉出汪家大門,回頭人家該說汪家什麼?
蘇錦沅說完才又看向那丫頭,
“你是康王府的丫頭,跟在郡主身旁維護她自然沒錯,郡主帶着你出入汪家,又準你在主子說話時随意插嘴,顯然平日裡也是極為疼愛你的。
”
宜甯郡主臉色一變,那丫環也瞬間白了臉。
“不過你須得明白,親兄弟還要明算賬。
”
“阿茵與郡主交好,卻不代表她能白拿郡主的東西,更何況這還是她打算送給她父親的生辰禮物,結算銀錢,也是不想彼此間的情誼還有這份孝心,被染上銀錢功利。
”
“至于你說羞辱……”
蘇錦沅輕笑了聲,“錢物相易在你眼裡若是羞辱,那康王府的生活看來是真的富貴,連個丫頭都不将這千八百兩銀子放在眼裡。
”
她說完扭頭看向汪茵,像是玩笑一樣的戲谑,
“阿茵,你快也給我點兒銀子羞辱羞辱我。
”
汪茵跟蘇錦沅本就是多年情誼,哪能不知道她話中意思,佯作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呸,想什麼呢,我家裡又不是金銀窩,就我爹那點兒俸祿,哪有銀子給你!
”
她笑罵了一句後,這才對着宜甯郡主說道,
“宜甯,我知道你對我心意,可這東西我真不能白要,你若不要銀子,那就将墨收回去吧。
”
“我可是個臉皮厚的,這次要是白拿了,往後肯定還會再要,到時将你們王府搬空了,你哭都來不及。
”
兩人一唱一和,連消帶打。
明明聽着像是在諷刺她禦下無能,縱容丫環以下犯上。
又像是在暗諷康王府富貴,不知人間疾苦。
可偏偏兩人臉上笑容一個比一個更盛。
蘇錦沅嬉笑時滿是玩鬧之意,就連汪茵對她也依舊言語親昵,眉眼彎彎一如往常。
宜甯郡主本該惱怒異常,可眼瞅着兩人笑嘻嘻的模樣,竟一時間不知道,她們到底是真的在諷刺于她,還是她感覺錯了。
汪茵二人不過隻是不願意白拿她東西,随口說了那麼幾句。